法陣所帶來的失重感與墜落感不為她所熟悉,幸而這一年之後她大概也不會有幸再經歷它的神奇之處──由勃勒提勞家到山谷的距離足有數百里,即使是依靠以速度聞名的風行豹、甚至是永晝,也得花上一點時間。
要不是她出身自多拉蒂,當個空間魔法的學者或許也是條不錯的出路。
再三確定塞拉菲娜能夠站穩之後,極夜斜躺在遠處一塊巨石前面,遠遠躲開了被火燒得焦黑的無人谷,不想摻和的態度展露無遺。
塞拉菲娜。多拉蒂眯起眼睛,轉身迎向風雪,看向前方。
路迦那一把火放得的確到位。無論是當時佈滿整個山谷的殘肢與屍骸,還是被人刻意藏起的秘道與礦脈,都已經完完全全焚燬,不留一點血腥氣,也不留半點礦石粉末。
任是誰看見了,都會以為這不過是被大火焚燬的一個普通山谷──畢竟連她自己親身站在山谷旁邊,也不覺得眼前所見便是待過幾天的血色山谷。
女孩看得出神,直至背後吹來了火焰一般灼人的吐息,她才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永晝已現出原形,黑鱗金目的巨龍正伏在自己身後,跟她一起注視著眼前的焦土。牠未曾發出一聲吼叫,目不能視的古布亞被路迦拉拽著走到雪原中央,自然也不能發現百多米以外的巨龍正蠢蠢欲動。
“願以此魂,祭汝英靈。”塞拉菲娜把雙指搭上左胸,喃喃說出兩句古精靈語。這是戰爭之後精靈處理俘虜時的誦辭,山谷裡所發生過的雖然算不上一場勢均力敵的戰爭,但她仍然希望亞魯古能夠安息於此。
永晝有點不耐煩地往天空噴了口氣,腳下的積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正在消融。古布亞像是聽出了什麼,換了個站姿,卻還是沒發出過一個音節,背脊甚至更挺直了一些。
走到巨龍身旁的路迦默然一頷首。
下一秒鐘,古布亞眼前的黑夜,便被金黃色的火焰侵吞殆盡。
第47章 極地神光(中)
卡奧。諾堤走到尖塔下的時候,懷錶的時針不過剛剛偏離三,離夕陽西沉尚且很遠,天空卻已顯著地陰沉下來。
他眯著眼睛抬頭。厚到完全不透光的烏雲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壓頂,這片壓抑且無邊際的鉛灰色天幕似有實形,凝望太久,不免會覺得透不過氣來。
凡比諾的天氣一貫如此。這座與徹爾特曼帝國完全接壤的古城終年多雨多霧,在氣候、文化、人情甚至菜式口味上都幾乎與位處中部、曾受戰火摧殘的法塔完全相反──前者以古蹟與氣勢磅礴的建築聞名大陸,後者以能與精靈聯邦媲美的景色自豪;出身自凡比諾的人即使情緒再有起伏也做得到不形於色,法塔市的人們卻表情豐富到幾近誇張的地步。卡奧能夠理解為什麼新一代諾堤會不討厭、甚至喜歡法塔市。他也經歷過這個階段。
凡比諾的韻味以千百年時光逐點沉澱,自然也需要被歲月洗練過的人去品味背後的底蘊與歷史。
男人以指作環,吹起一聲短哨。
最大的一頭血鴉展開雙翅,從塔尖俯衝而下,偏偏又在最後一刻放慢速度,停駐於與人齊高的木架上面。牠身上每一根羽毛都黑得發亮,同色的鳥喙隱約成倒勾狀,雙目裡虹膜與瞳孔一色,這種血紅被珠寶商人所鍾愛,甚至把最上等的紅寶石冠以血鴉之眼的別稱。
卡奧拿過支架旁邊的麻繩,將僅有手指長短、厚度卻相當可觀的紙卷放進防水袋內。海藍色的封蠟印上開口,雄鷹展翅的模樣栩栩如生,若以指尖撫過紋徽,還能感覺到羽毛上細緻入微的雕琢。這一封家書將會跨越雨水與霜雪,落到北邊的人手裡。卡奧同時也很清楚,在看了這封信之後,那個人想必不會很高興。
“去吧。”他退後兩步,如此低聲命令。血鴉懶懶拍了兩下翅膀,在諾堤主堡上空飛過幾圈,很快便判斷出方位,然後消失於烏雲與塔尖之後。
男人想了一想,從懷裡掏出了第二封信。
少年扶著雙膝喘氣。
疾跑過後的腿腳發顫,肺裡的空氣好像要全被抽空了一般,胸膛裡卻又傳來爆炸一般的脹痛感。雙耳正在發鳴,他聽得見自己粗重的呼吸聲,聽得見彷彿要失控似的心跳規律,卻偏偏聽不見身邊的任何動靜。什麼都沒有。
汗水墜落在鞋尖之前。他原先穿的是短馬靴,選革的確上好,卻不是逃命時該穿的鞋履。現在所穿的綁帶布鞋是從死人身上剝下來的,尺寸不太適合,卻出奇地跑得很順暢。
或許他生來便該當一個平民。否則他又要如何解釋,穿著粗布衣裳穿梭於小巷之中逃跑,要比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