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我們都定居在開平。主要是那邊的官夫人們挺鍾意我弟媳的繡工,連帶的讓我打下了好基矗如今橫行在開平,也不怕惡人尋釁了。你知道,只要生意做得比人好些,總不免要遭忌的。這時若不找些有權勢的人來依靠,早晚會再次發生類似馬吉那樣的事情。”
“那是說,你已經是個首屈一指的牙婆嘍?”
元初虹與年迥一同坐在榕樹下乘涼,兩人中間還放著幾樣點心,都是各自在街上買來的。對他們而言,可不常掏錢買這種既貴又不實吃的甜食,太浪費了。往往會買都是為了讓家人嚐鮮,不會花在自己身上。
當他們看到對方手上皆相同持著油紙包,都笑了出來。這可不就是典型的長子、長女性格嗎!見到對方會為自己買吃食,心底湧滿了感動。
“首屈一指不敢說,但若有富家想找工的,我一定會是他們考慮委託的人選之一。”
她得意的挺了挺肩,“因為從我手上介紹出去的人,十之八九都會令他們滿意的。你曉得我怎麼做嗎?我啊,把那些想找工的人集合在一方,將他們交給我的牙錢拿去請師傅來教授他們工作的技巧。農人嘛,雖然有力氣、肯努力,但也頂多會耕田或做粗活而已。
我讓人教他們如何煮食、挑柴火、染布、捆貨這些細活,再讓他們至少學會寫自個兒的名字,以防日後被坑騙,然後教他們如何在大戶人家裡應對進退,不讓人覺得我介紹進去的人皆粗鄙不文,也無須讓總管們花力氣指導,很快地上手。結果幾年下來,在開平做出了好口碑。“
年迴微笑,覺得她神采飛揚的臉孔令他心怦怦直跳,怎麼也捨不得移開。
“你一向是這樣的。我也是承你恩澤的受惠者。”
“啊?哪有?”她可不覺得。他完全是自己拚命努力,才有今天這種日子過的。
他從點心裡拈起一顆桂花涼糖,往她唇邊送去。她一時沒多想的吃進嘴裡,才瞠目的想到這動作太過親暱,不該有的……他又拿了一顆放進自己口中。
“你有的。就從你塞了我一顆糖開始,我的人生因你而變得不同。”
“我不明白。”她曾做過什麼偉大的事嗎?明明那時她兇悍的逼他背書、識字,對他半點也不客氣的。
“十二歲以前,我的生命裡充滿飢餓,且是無止境的黑暗。天天期盼著第二日醒來時,老天爺會變出一桌饅頭在桌上讓我們吃個飽,但也明白那是屬於窮人的、永遠實現不了的美夢。我上頭曾有一個姐姐,但她在五歲時病死在冬天的大雪夜裡。棉被永遠蓋不暖,食物永遠沒得吃,能捱得住的小孩才活得過一次又一次的大雪肆虐。爹孃相繼病倒,沒錢找大夫,我把蕪菁(大頭菜)、薯蕷(地瓜)挖去市集賣,一文、兩文的收,還換不到一小鬥米,家人只能吃苦菜,除非餓極了,否則誰也吞不下那苦得令人作嘔的野菜。那樣的日子,我總以為將要遇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或許就是下一個冬天、嚴寒的雪夜。”
她靜靜地聽。來自同樣的背景,她雖沒他那般悽慘過,但能體會的。她也曾有過家中沒半文錢的生活,但幸好她有個堅強開朗的母親。
年迴笑了一笑,過去的艱苦彷如雲煙,難以想像賺一文錢曾經是那麼困難的事。
“如果我今天由別的人牙子轉賣到富賈人家,肯定不會是今天這個樣的。”
“怎會不同?你的努力勤奮,永遠能令你出人頭地,不管遇到了誰。”
“不同的。你忘了我當年原本想以三十兩賣斷一生嗎?真要賣了,今生今世,我只能以奴才身分度過此生,再沒能有其它奢想的。幸好那時我既瘦且小,沒人肯要。”
他這一提起,倒也令她想起來——“對了,後來你還想以一百兩賣十年給趙府。如果當初真的賣了,你就是今年才能得回自由身呢。”
“所以我得謝謝你。”他低聲道。
她不好意思的笑。
“不必了,那是牙婆的職責嘛,讓每一個出來工作的人適得其所,而不必遭人欺凌剝削。你是很好的例子呢,老讓我拿來鼓勵那些棲流所的孩子……”
他面孔湊近她:“你覺得我……配得上你嗎?”她好耀眼,如今小有成就的他,是否堪堪配得上她了?
元初虹訝然看他:“你在說笑吧?是我配不上你才對啊,我都是個老女人了——”有時她心中會因此而感到自卑礙…他瞪眼,“老?你還比我小三個月呢。以前騙我叫你姐姐也就算了,現在你還想託大?!”她就是這一點可惡。
“不是的,女孩子年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