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姐兒初入人世,這外頭的世界可不比掩月庵也不比家裡頭,你可萬般持重一些,切莫鬧了什麼笑話。這古人有句話,叫做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姐兒可知道是什麼個意思?”
丁報以一笑,點了點頭。
二太太稍稍攢眉,片刻便斂去這絲異樣。又道:“你祖父在京時名聲斐然,我說句實話,如今你二伯父在朝為官,也有仗你祖父臉面的,維持頗為不易。箇中辛險我不必說你也當知道,你如今也算半個朝廷的人,是從咱們丁家走出去的,這丁家的顏面可都攥在你手裡頭呢,諸事你不考量自己,也得顧及咱們丁家。”
“二伯母的教誨,小定銘記在心。事必以家為先,規行矩步三思而後行。”丁順著她的話道。
看著丁倒還服帖。二太太瞧了瞧面無表情的丁,冷笑了一聲:“怎麼大嫂卻不一起來呢?否則咱們就也跟家裡似地了。”
丁僵笑了笑:“回二嬸,家中還有大哥冉之,我娘放心不下,就不來了。”
“哦?那你倒是好興致跟著你八妹一起上京來了。膽子也忒大了些,這路上倘或出點什麼事,你讓你三嬸怎麼跟你娘交代?”二太太冷嘲道。
丁愣了愣,看來二太太現如今是有氣不好當著丁發,都向著自己撒出來了。便抿著唇別過頭去,等安撫了自己情緒回過頭來時,已經換了一臉笑,提氣道:“二嬸不必擔心,咱們坐的是官船,還怕有人打劫不成?”
“哎呀……五姐,話可不能這麼說。”丁妙慢條斯理地截了丁的話,一副頗為犯愁似地,“五姐是有所不知,前一陣山東那廂光天化日之下的官銀都有人劫,何況是姑娘家坐的官船呢!那匪頭可不管你是官是民,那兩眼裡盯的就是個財字呢。”
丁的臉色白了白:“那可真是懸了,幸而已到盛京,一切萬安。讓二嬸擔心,姐兒知錯了。”
“倒也不是這回事。”丁妙卻又道,“你如今是在盛京了,那麼回去作何打算?那時想就坐的不是官船了吧?……莫非五姐要在盛京留著不走了?”
“……”丁渾身一慄,咬著牙,那喉嚨恰似被丁妙給活活掐住了般,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真想現下就拍案而起,奪門而去!
喜兒立馬道:“原是八小姐怕路上寂寞,央咱們小姐來的。”
“你是什麼東西,咱們姊妹說話,由得著你插嘴?”丁妙猛一下捶桌,將手邊那盞白茶敲地“嘩啦”一聲,臉孔上就已經繃紅。
喜兒頭一縮,含淚看了看丁。
“好了,本來和和氣氣的,怎麼現下卻鬧騰起來了?”二太太不耐煩地看了看丁妙。話正落,外頭一聲“祖母……”立馬將二太太的這陣不快掃去。雙眼頓亮,起身往外頭瞧了瞧,“喲……信之還沒睡呢?”
丁關氏抱著丁信之笑容滿面,不緊不慢地進來,往二太太三太太分別行了禮,軟軟諾諾地道:“聽說家裡來了好些姑姑,他便不肯再睡,硬拖著我出來。”
二太太趕緊從她懷裡將信之抱過來:“可是不聽話,這麼晚了還沒睡,你也是,該早些哄他躺下的。”
丁關氏微微笑了笑,似乎對諸類責怪早已習以為常。
逗了會兒信之,二太太似乎才想起丁等人都還在屋裡,便嗆了兩聲:“你五妹八妹上回在南京都已見過了吧?這往後她們就在咱們府上住下了,你倘或有時間就多陪陪她們姊妹幾個。”
丁關氏恭順地答了個“是”。
二太太又道:“今日來得晚,我就不備什麼酒席之類的給你們接風了。來日你二哥回府,再補上一回……今日便都去睡吧。倘或屋裡頭缺什麼短什麼了,管你們二嫂要。”
幾人都點著頭,說話著便要下去。二太太臨了又拉了拉三太太衣袖:“弟妹且留下來再坐一會兒,由著她們小的先去吧。”
丁心猜,二太太看似說得大方,怕要暗地裡跟母親算個總賬了。畢竟那銀錢的東西都是死的,花出去還是拿進來都是看得到的東西,真要她做做善心義務收留她們,豈不剜了她的肉似地?這些丁原也想好了,合著大莊的銀兩財務都由母親掌持,她因有數的。
丁關氏笑道:“都說咱們家妯娌相親,以前我不在姑蘇還覺不大信,如今我算是真正服了。嗬……”
“你少貧嘴,”二太太樂道,“信之由我看著,你領著妹妹們下去吧!”又瞪了丁妙一眼,示她嘴下留點德,也算給自己留後手。
丁妙歪了下腦袋,一副沒什麼所謂的模樣。
幾個便都跟罷丁關氏出去,瀏覽過府中大概,就帶往入住的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