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婠踱了一腳,話已由不住口:“往年你若肯低聲下氣留在盛京,如今還愁沒臉?見你這樣,也怨不得我同母親還在這裡吃這等仰人鼻息的灰!”
把丁鳳寅的老瘡疤給連皮帶肉地揭起,丁鳳寅氣得渾身抖糠,“噼裡啪啦”連棋子帶棋盤掀翻,起身大步踱了出去。
丁婠頓如吃了記悶棍,知道丁鳳寅這條路是走不通了。如何讓二太太也帶上她一道去明州呢?
恍惚間坐了約一盞茶的光景,紈娘撥簾進來,手裡頭託著滾茶,見她便笑:“怎麼?又吵了?”
丁婠眼往旁處一搭,沒說話。
紈娘在丁婠手邊坐下,把熱茶塞到她手裡邊:“適才看到丁妙去了,怎麼?是跟她吵的?”
丁婠沒好氣,“嗖”地起身,冷酸地道:“誰愛招她了?也不問問到底是誰要去招她了!若我不拉著,整個榮菊堂都要被她給拆了。我死拉活拉做盡了好人,可偏有些人不領我的情。合該是我的事他便能袖手旁觀了不成?祖宗有交代,咱們丁家世世代代可都分不得家,別瞧如今的三叔在家裡還卑躬屈膝地活著了,我們還是親生兄妹呢,便見著我由人欺負?難道現在就有了分家的心?連順手的事情都不幫襯下!”說到傷心之處,不禁連眼眶都溼了。
紈娘沒成想是跟自己那口子鬧的彆扭,心道來的不是時候,這般開解她豈不要打自己夫君的臉?於是坐著默不作聲。女子四德,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唯言行與德性密不可分,她又最是順從的人,哪裡敢說丁鳳寅一句不是?
丁婠說了半晌也不見紈娘回應,這小姑子越發心裡委屈。今朝被丁煦寅一鞋掌拍了不說,還被自家兄弟膈應地半死,她是招誰惹誰了?想她賢名在外,到底說不得重話。心裡頭又堵著丁妙即將去明州的事情,亦發地眼昏腦濁的,流著眼淚跑著回自己屋去了。
躺了足足半日不見起來,左右想著丁妙這回事,便是連晚飯都吃不下了。
又說丁妙回了忠善堂,讓裁縫量過身,就春風得意似地往正屋裡鑽。這日午後正屋大門又緊閉,她見無人便趴在玻璃槅扇底下偷聽。
裡頭是算盤珠子一陣噼裡啪啦地響,賬房李耿家的說著話:“這裡是三百六十五兩七錢……抹了零頭,那就是三百六十五兩。”
“……”良久二太太才“嗯”了下,傳來摞現銀的聲音。二太太間歇又道,“不能抹,丁姀的月錢里正好有七錢的零頭,就把帳做到下月裡去。”似乎又想到什麼,道,“下月的月錢支了麼?”
李耿家的笑了兩聲:“太太放心,哪一回遲過呢?奴婢心裡頭明白的,早教人把銀子都準備好了,只等著各房裡的丫鬟姐姐來領。”
丁妙想著母親正跟李耿家的計算月帳,就不好進去打攪。又忽聞劉媽媽說話,道:“且把三太太那份的給我,我親給送過去。”
李耿家的訕笑:“媽媽做事可真踏實,我回去就著人送到媽媽手裡。”又問二太太,“那三百六十五兩是從哪裡支?”
二太太沉吟了半晌,回道:“你容我想想。咱們是年後動身,把要緊採辦的先買了,其他增增補補的也未可知。哦……年時的百味可備地如何了?”
那百味是有丁家傳統的素百味,每年都會朝四里街坊派,一直能派遍整小半個姑蘇城。李耿家的心中有數,料到二太太會問,便打算仔仔細細地彙報一番。可未及開口,二太太又續道:“若已經有賬目了,再重新做。今年多了這一筆,百味的事可以斟酌著做。”
李耿家的旋即明白,二太太是想從百味裡省出些銀子。於是立馬道:“正好沒做,二太太這一說,我就知道了,明朝就把冊子送過來給您過目。”
二太太打量李耿家的,把算盤往旁邊一放:“這些錢裡頭,把該兌散的兌散,該兌成票子的兌成票子。攏共也不多,你掂量著辦!這筆雖不能跟妙姐兒的比,但好歹也丟不了臉。就這麼著吧……”
丁妙聽著李耿家的動手收拾東西,便立刻縮到了轉角去。果見片刻的功夫,李耿家的就抱了只紅漆帶鎖的錢紋木箱子出來,咯吱窩下的算盤珠子“旮旯旮旯”響了幾聲。她抖抖身子抱緊,大腳落到臺階上,一路肥臀大擺地走了。
丁妙看著那隻木箱子,聽母親的口氣似乎是為丁姀準備的。三百六十五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細想適才的派用似乎是去明州大大小小的贄見禮。她微有不屑,趙大太太那頭的人何止是上回帶過來的那些?那回光上等丫鬟都有好幾個,更別提還有沒露臉的了。那些個身份的人,沒有幾兩銀子的頭數打發少不得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