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便不由自主地顫。她想,其實自己也是害怕的吧!在這個世界裡,第一次見一個彌留將死之人。屋裡森然可怖,床上那人背對自己長髮如黑而捲曲的舌頭,燈光昏明下一動不動,彷彿只是沉睡而已。
柳姨娘並未轉過臉來,聽到聲響,一句問候滑出舌尖:“姀姐兒可好?”
丁姀登時愣在原地:“我……很好。姨娘可覺得好些了?”
“你過來。”輕輕悠悠地說話似有氣無力,僅維持著把聲音送至丁姀耳畔的力道,想來也已十分辛苦。
丁姀幾步過去,在床邊的杌子上坐下,怔然看著已經消瘦成一堆骨架的昔日美人。難怪……父親近來探望的次數越漸少了,原來美人風韻不在,唯一勾住他心的理由已經煙消雲散。
柳姨娘自嘲地笑了幾聲:“想不到,我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吧?”
“姨娘別這麼說,仔細養病,遲早有一天能好起來的。十一弟還在外頭等呢!”
“嗬嗬……我心裡清楚,時日不多了。這冠冕堂皇的話,你拿去哄哄煦哥兒便罷,別拿來哄我。”她艱難挪了一小挪,看樣子她的身子已經不大能動了。
丁姀見樣,便起身幫她轉了個身。當那張毫無生氣瘍澀空洞的臉再次浮到她眼底,她還是禁不住被嚇了一下,慌忙掩飾住狂跳的心,回到杌子上坐下。
柳姨娘的嘴唇輕微地勾了勾,像是譏諷一般:“怕了?”
第一卷 第九十九章 年味
第九十九章 年味
她的眼睛空茫毫無焦點,明明往她看,但丁姀卻感覺不到被注視。柳姨娘似乎已經看不見了……將死之人大都如此,只怕真沒有幾天了。
一邊兀自想著,柳姨娘已向她伸來手,她趕緊去接,落手一片冰涼。柳姨娘反手抱住她的手掌,笑著道:“我羨慕你,一出生就是這書香門第,哪裡像我,至死都是個下濺的。我像你這般年紀的時候,滿手都是粗繭……不過那時候老爺不嫌棄我。再瞧你這一雙手,嘖嘖……真正的是小姐的手,比豆腐還要滑。我想……姀姐兒,你這輩子定也是要去享榮華富貴的吧?可惜我看不到了。”
被包住的手掌彷彿埋入了沙子,掌心裡的那塊冰涼不知何時被自己灼燙的溫度同化,漸漸失去了剛一接觸時的異物感。柳姨娘給了她什麼?
她怔然思索,不解柳姨娘這番意圖何為。
柳姨娘收回手,儘管笑了兩聲,那勾起的嘴角卻無半絲笑意。一字一字兀自接續道:“我有自知,給不起你什麼,你手中的東西就權當我的賀禮。等你將來有一天入侯門將府,我在地下也可知足了。”
“姨娘,是不放心十一弟嗎?”丁姀若有所知。
柳姨娘輕笑:“自你踏入這裡,我就不懷疑你的用心了。事到如今有誰還願意過來我這邊?你既肯屈駕,我還有什麼能說的呢?好了,回去吧,回你的屋子去,把你十一弟也領走吧,不然我會捨不得。”
“姨娘……”丁姀喃喃,柳姨娘已經別過了臉不再說話。她愣了一陣,握緊手裡的東西,“您好好歇息。”就起身來到外間。
幾人都站起身:“小姐?姨太太她……”
丁姀搖頭:“環翠,好生照顧著。”又對冬雪春草等人道,“咱們回去。”
冬雪愕然:“可是姨太太……”
“這是姨娘的話,咱們回去。”
“……”冬雪只好低頭順從。
回屋把丁煦寅安頓下,丁姀便獨自倚在床上,把柳姨娘遞進掌心的東西拿出來細瞧。是一塊包金的鎖片,上面的圖案說不上精緻,看起來是有些粗糙的五福字樣,底端掛了五個包金啞鈴。看起來有些歲月了,但是外頭的金片並未脫落,只是光澤有點啞淡。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柳姨娘的一番心意。丁姀找了塊巾帕包起來,細心放入妝盒。
又說三太太攜張媽媽等人回屋,裡頭已經有了幾個老道的粗使婆子,個個垂首一旁。見三太太進來,齊道了一聲“三太太”。
三太太一路觸撫擱在屋裡的幾個木箱子,隨手開啟一個瞧了兩眼,又命人鎖上,把鑰匙遞給張媽媽:“備足了麼?”
張媽媽道:“奴婢都是打聽過的,二太太那邊怎麼備置咱們都按著來。”
這可花了不少的銀子。三太太眉頭微微攏住:“那就好,抬下去吧!”
婆子們開始動手抬,屋裡立時響起一片磕磕碰碰的聲響。張媽媽不停道:“輕些輕些,撞了你們都賠不起……”
待全部都抬了下去,三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