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裡的氣氛總算是緩和下來。丁姀自己掀開被子要下床,幾人忙趕前拉住她:“仔細還有人過來探。”
丁姀想想也是,風聲已經傳到二太太耳朵裡去了,芳菲是明面上打聽的人,二太太豈會不派人過來表表心意的?於是又躺回去,問夏枝:“你這麼久的功夫才回來,是碰見什麼了吧?”
夏枝笑著道:“什麼都瞞不過您。也虧得您讓奴婢別送完大夫就急著回來,奴婢才能碰見這樁事。”
丁姀瞭然,她只是想確認芳菲今早上過來究竟是敵是友。而今擺了個障眼法,也終是明白,別人家的人就只是別人家的人,再好那也隔著親疏遠近。她既然會再派人殺回馬槍,就表明二太太確實對她有所懷疑。不過那張藥方一擺,二太太想必該信了。
一邊的春草早已安奈不住,扯著丁姀問:“小姐,您真是神仙啊,說變臉就變臉的,您變臉就罷了,怎麼能連嘴巴的顏色都變?您快教教奴婢,改天奴婢想賴皮的時候也來裝病。”
丁姀一反手打掉春草的毛手毛腳,笑罵她沒一刻是安分的,一邊讓美玉拿來鏡子看看妝有沒有掉。適才三太太過來時心裡一時動容落了幾滴淚,生怕把臉上的鉛粉洗掉。仔細照了照看不大出痕跡,便放心許多。當然,她不會笨得把鉛粉塗在嘴唇上的技法告訴春草,且不說春草會不會以“師”之道還“師”彼身屆時耍賴皮用到她身上,但就說這鉛粉有毒,不慎入口重者有致死的危險她就不會跟任何人說。
夏枝見春草又沒大沒小尊卑不分,提起她耳朵就罵:“你別老跟猴子似地,仔細害小姐穿幫。”
春草噤聲,捂住嘴含糊道:“不問就是了。”
美玉把銅鏡放回原處,見她倆打鬧心裡就泛騰起一股酸。她想到巧玉即將出嫁,她倆畢竟是親生姐妹,難免覺得傷感。不過好歹是戶不錯的人家,雖說是為夏枝頂的,可也算是個好的歸宿。她過去分開兩人,笑著道:“你們別大聲吵了,姨太太可真正病著呢,仔細吵到她。”
二人也有了顧慮,要不是柳姨娘肯幫這次的忙,丁姀這計還真沒法子施展。俗話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回可是柳姨娘碾來的“及時米”呢!
大夫在丁姀屋裡把到的脈不是旁人,正是柳姨娘的。早前夏枝送芳菲出去之後,丁姀就親自去請了柳姨娘過來。初時柳姨娘是百般不依,可碰巧她的信潮又到,幾日間第二次大崩,一下子感覺自己已經是半截身子在土裡的人了。心灰意冷之時念及丁姀素日對丁煦寅實在不錯,往後亦要倚賴她自己的兒子才能安穩過活,於是一狠心便答應幫了這回。
一談及柳姨娘,屋子裡靜了好一陣。
夏枝緩言道:“適才大夫說,若姨太太年內還崩血,興許就過不了春末了。”
場面立刻又冷清幾分,過半晌,春草僵笑著道:“呸呸呸,瞧咱們想的,姨太太也是個好人,好人會長命百歲的。”
話落,簾櫳“嘩啦”一聲,一個影子就從簾邊衝到了外邊。
丁姀心頭一怔:“是十一弟!夏枝你快去追,仔細他鬧起來。”母親正為她的病心煩意亂,若鬧到她耳朵裡,丁煦寅是萬沒有好果子吃了。
夏枝不及應聲就拔腿追了出去,那頭的丁煦寅瘋一樣地要往前門上撞,冬雪從隔壁聽到聲響過來一瞧,嚇得淚花縱橫,忙用身體去擋十一爺。一邊低吼著:“哎呀我的爺,您何苦糟蹋自己?”
丁煦寅收不及身子,一個悶頭撞到冬雪的小腹,整個人都往後仰倒跌在地上。十一爺也跌了個四仰八叉,在地上骨碌一滾跳起來,指著冬雪就罵:“你跟她們合起來騙我,你也不是好人。你們一個個要看我的笑話!我告訴你們,我娘不會死,我娘沒病!”
今日未見放晴,地上都是昨日的雨水。十一爺的寶藍背子鵝黃長褂上都是斑斑的水漬,一瞧極為狼狽。冬雪也好不到哪裡去,“嘩啦”站起身就過去一把抱住丁煦寅,捂住他的嘴:“我的祖爺爺,你在說什麼胡話?你趕緊閉嘴吧!”邊慌張地看追出來的夏枝。
夏枝也被嚇得臉色發青,哆嗦在門邊不知道如何說話。
丁煦寅人小力氣可大,奮力脫開冬雪,一腳就踹上她的膝關節:“好個****,我白白養了你這幾年,如今屋裡的人一回來,你就開始向著她們了。好好的,竟咒我娘死!好啊好啊,我也死了乾脆,你們也別想著害我了!”說話著又要去撞牆。
夏枝大呼一聲,那邊的冬雪已經吃痛得站不穩了,她只得一個箭步上去擋住十一爺,結果也吃了一撞。丁煦寅可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氣豁命去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