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署長拉出去斃了,這以後程渭清便轉入地下。國民黨新編第六軍佔領唐河的時候,程渭清當了唐河縣長。1947年冬天,羅蘇維母女和舅舅一家隨國民黨軍政人員一起向瀋陽撤退,在蓋州白果莊與東北*聯軍遼南獨立師遭遇,突圍的時候程天佩被衝散了,羅蘇維回去找程天佩,也與家人失去了聯絡。羅蘇維回到唐河之後,一直在尋找程天佩,直到1949年春天,才打聽到程天佩的下落。羅蘇維說她找到程天佩的時候,看他就是個小叫花子,不講衛生,滿身都是蝨子。兩年不見,他還養成了一些壞毛病,處處逞能,總要顯得比別人強,每次羅蘇維傷心的時候,他都會說又想你媽了,大姑在臺灣過得好好的,要不要送你過去看看。
“這孩子原來心就大,現在沒有人拘管,說起話來雲裡霧裡不著邊際。”羅蘇維把那張相片包起來,重新放到箱子裡。
我說也許他不是吹牛,說不定他真能把你送過去。羅蘇維說你怎麼能相信他胡說八道!這種話可不是隨便說的。我說你表弟挺能的,他和同齡的孩子不一樣,他琢磨的事,有時候大人都不敢想,你並不完全瞭解他。這幾年他一個人待在海邊,吃苦遭罪是不用說了,可他肯定也沒閒著。他賴在孤城驛不走,總是有理由的,這小子鬼得很!羅蘇維皺了皺眉頭,說他是不是偷東西?我說你把他想得太簡單了。羅蘇維說有更嚴重的嗎?我說他不偷東西,但也許更復雜,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他在干政府不喜歡的事。我把孤城驛的所見所聞都告訴了羅蘇維,當然我不能講郭震交待給我的事,那是我和另一個人之間的秘密。我有理由說,和羅蘇維的交談不能算出賣郭震,因為我只向一個朋友透露了此前已經知道的一些情況,那個秘密歸我個人所有,就像我的錢袋一樣,我對它擁有支配的權利。 。 想看書來
網撒出去了,小魚還在歡快地遊動(4)
商量的結果,是先讓程天佩過來,在羅蘇維畫社幫忙,因為要和我住在一起,孫晉那邊由羅蘇維出面說一下。羅蘇維說孫晉倒沒有什麼,關鍵是溫麗新,如果知道她舅舅的兒子還留在唐河,說不定又會生出一些枝節。
接到我的信,程天佩果然來了。
幾個月不見,程天佩好像長了不少,代替那件大棉袍的是一身藍色嗶嘰制服。小傢伙舉手投足十分得體,像一個體面的小紳士,只是脖子依然是黑的,看樣子從我們分手之後一直沒洗過,腳上的膠鞋也有些髒,上面沾滿了孤城驛的泥土,但這並不妨礙他的少爺派頭。看見我他掩飾不住高興的樣子,上來蹺著腳拍我肩膀,說以為你早走了,原來還在唐河,怎麼不早告訴我,也好過來看你。我說我也是剛安頓下來,各方面穩定了才給你寫信。
程天佩身後還跟著個人,那人提了一個網兜,這時候問程天佩東西放在哪。程天佩說就放在桌子上,然後給了那人一張紙幣。“這是我僱的腳伕。”說著又給那人加了兩枚硬幣。我說你比以前精神多了,這身衣服挺合體的。程天佩撣著衣袖上的塵土,說臨來之前趕做的,多加了五元手工。
“腳伕”拎來的網兜裡面是兩個油紙包,程天佩說這是孤城驛產的黃魚乾,可以上鍋蒸著吃,一包給我,另一包是給羅蘇維的。我把程天佩讓進西屋,他在屋裡轉著看了看,然後坐在春凳上,說房子不錯,行李也置上了,看樣不準備再走了。我給他倒水,說過得不錯嘛,聽說還有幾隻鵝?程天佩說都殺肉吃了,晚上一個勁兒叫喚,真煩。我說幹你那一行不能養鵝,人來人往的,容易壞事。程天佩滿不在乎地看看我,說六月十八發海,差一點把船拉走,海水衝進艙裡,鋪都給淹了,水真大!他俯身整理著鬆動的鞋帶,問我怎麼樣,在船務公司做什麼工作。聽說我在青風岬守燈塔,程天佩頗不以為然,說那可不像你乾的活,你應該上船,在火輪上當水手,愛去哪去哪,燈塔工沒什麼意思,整天圈在鴿子籠裡,能把人悶死。我說我一個外鄉人,能找份工作已經不錯了。程天佩站起來,手抄在褲兜裡,挺有派頭地踱著方步,說你們公司楊經理我認識,楊作恆,他女兒還買過你的書,想上船的話我可以給你辦。我說我畢竟是大人了,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你姐不放心的是你,她沒閒著在我跟前提起你。程天佩一下站住了:“你們經常見面?”
“你姐剛畢業的時候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
“和你在一起?”程天佩站在地中間,越發驚訝地盯著我。“咱們可是朋友,”程天佩正色道,“你再花花,也不能打老蘇子主意。”
“你別怕,”我說,“我還沒想給你當姐夫。這房子的房東是我的朋友,也是你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