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拂著他的臉頰。
他雙眼凝視著她藏身的這所小房子,就這樣繼續想下去:“但是當我在等待這死亡來到以前,當她在這座房子裡休息的時候,我在這些樹下藏身,她如果說話,我就能聽到她的聲音,我還能看到她在窗後的影子,而我卻在抱怨!啊!不,不,我不抱怨。天主!天主!我仍然是太幸福了!”
亨利臥倒在這些柳樹下,柳枝掩映著這座小房子。他帶著無法形容的憂鬱心情,傾聽著身旁潺潺的流水聲。
猛然間他打了個哆嗦;北邊響起大炮的轟鳴,隨風傳了過來。“啊!”他對自己說,“我來不及趕到了,他們已經在攻打安特衛普了。”
亨利的頭一個念頭是立起身來,跳上馬背,循著炮聲的方向朝打仗的地方馳去,可是,這樣一來,他就得離開狄安娜,在疑竇中死去。
要是不曾在路上遇見她,亨利會一往直前,決不會朝後面看一眼,決不會為往事嘆口氣,也不會為未來感到遺憾;可是,既然遇到了她,疑竇就進了他的腦際,隨疑竇而來的是猶豫不決。他留了下來。
整整兩個小時,他一直躺著,側耳傾聽一直傳到耳邊的一聲又一聲轟響,暗自思忖著那些全無規律的、不時插在其他炮聲中特別響的隆隆聲到底是什麼聲音。
他做夢也想不到這些隆隆聲是他哥哥的艦隊被炸燬的巨響。最後,到了兩點鐘,一切都平靜下來;到了兩點半鐘,一片寂靜。看來炮聲沒有傳到房子裡去,或者是傳了進去而那兩個臨時的居民沒有感覺到。
“這會兒,”亨利對自己說,“安特衛普已經攻克,哥哥得勝了,可是在安特衛普之後還有根特,在根特之後還有布魯日,光榮戰死的機會我總會有的。不過在死以前,我希望知道這個女人到法國軍營裡去找誰。”
就像大自然在這些使空氣顫抖的震盪之後又回到它的憩息之中一樣,儒瓦約茲裹在大衣裡又一動不動了。
他進入了在黑夜將盡時人的意志無法抵抗的那種昏昏沉沉的半睡狀態;他的馬正在離他幾步的地方吃草,突然豎起耳朵,哀聲嘶鳴。
亨利睜開眼睛。
那匹馬四腿立定,頭朝身子後面扭過去,在微風中嗅著。臨近天亮,風向已經改成東南風了。
“怎麼啦,我的好馬兒?”年輕人立起身來,用手摸摸馬的脖子,說;“你瞧見水獺竄過去,把你嚇著了,還是想到一個舒服的馬廄裡去歇息呢?”
那匹馬就像是聽懂了招呼,而且想要回答似的,急躁地猛然舉步朝利耶爾的方向走去,它眼睛凝視著,鼻孔拿開,在傾聽著什麼。
“啊!啊!”亨利輕輕地說,“事情比看上去還要嚴重:有狼群跟在軍隊後面噬食屍體呢。”
馬長嘶一聲,低下頭去,然後,迅若閃電地朝西方逃去。但是它逃跑中在主人伸手可及的地方經過的時候,主人抓住了韁繩,制止了它。
亨利沒有勒緊僵繩,他抓住鬃毛,躍上了馬背。他是個好騎手,一旦上了馬背,馬就聽他使喚,受他控制了。
可是,過了一會兒,那匹馬聽到的聲音,亨利也開始聽到了,那頭畜生所感到的恐俱,亨利大吃一驚地也感覺到了。
一種延續不斷的嘩嘩聲,就像尖銳而低沉的風聲,在彷彿是從南到北的一個半圓形的各點上升起;陣陣清新的彷彿夾帶著細微的水滴的微風,時而使這聲呼叫聲變得更清楚些,聽上去宛如潮水擊拍石子很多的沙灘的濤聲。
“這是什麼?”亨利問,“是風嗎?不,因為是風把這種聲音帶過來的,兩種聲音我聽得出不一樣。或許是一支軍隊在前進?不對(他朝地面俯下身去),那樣的話,我就會聽到有節奏的腳步聲,兵器的撞擊聲和響亮的人聲。是一場大火的劈劈啪啪聲?也不對,因為朝天邊望去,看不到一點火光,而且天色倒像更暗下來了。”
聲音愈來愈響,聽得很清楚了:是遠處有成千上萬門大炮在能發出響亮聲音的石板路上拖著走時發出的那種不間斷的洪亮的隆隆響聲。
亨利有一瞬間以為這種聲音就是我們方才說的原因引起的,但是他立刻又對自己說:
“不可能,這一帶沒有石板路,軍隊裡也沒有幾千門大炮啊。”這聲音越來越近了。
亨利縱馬賓士,跑上一座山丘。
“我看見的是什麼呀!”到了丘頂,他不禁叫出聲來。年輕人看見的,他的馬比他先看見,因為他用馬刺狠狠地刺它的兩脅,才勉強能夠驅使它朝這個方向前進,當它到了山丘頂上以後,它直立起來,差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