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撥雲山,一個雨夜,葉正然把自己的故事講了個開頭,而裘老先生送給他的也只是頭場書。老人家說,夥子,我這故事裡有武俠有神功,也有男女相悅,現代詞叫愛情或者情感。你說你感覺共鳴,也許就是這男女關係上的伏筆吧,我只說了九牛一毛,你倒嗅出點味道來了,我們,有緣哩。
緣是個什麼樣的東西,葉正然說不好,他知道緣來了的時候,身心是愉悅的,他和裘老先生一見如故,是緣。當年和廖玉相識的時候,還有後來和許芳苑相識的時候,他都有過相似的愉悅。
在葉正然想象中,自己的撥雲山第一夜,應該杯酒孤燈,應該醉眼看月,應該落荒而思。他絕沒想到自己能沉浸在新的緣分中,能被裘老先生的開場新書勾起訴說的慾望,也沒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說出了沉在心裡的心事。
葉正然向裘老先生作了自我介紹,裘老先生說,你就是葉正然啊,報紙雜誌上不少你的文學哩!你是呈州的大作家,小老兒可有個請求,您要是還在寫作,就幫我把這部《撥雲山》整完吧,我老了,也許,這就是我最後的段子了,我想把它整完全了,留下來。
葉正然苦笑一下,我哪整得了評書啊。
你整吧,不按我的評書整,按你的文學整。裘老先生說著,給茶壺裡換上了新茶。
許芳苑沒再打葉正然家裡的電話。她剛回到呈州就先告訴了葉正然,但不到一小時,廖玉的電話就反追回來。她趕忙應酬電話裡傳出的情緒。廖玉說,我老公安靜了一年,真是安靜得有點寂寞了,都有點孤單了,連個找他的人也沒有,所以這一來電話我準知道是你,真是感謝你啊,看來就你一個人記得我們家葉正然。許芳苑呵呵笑了兩聲,寒暄幾句,說了句真是打擾,就放下了電話。她回頭對老公做了個鬼臉,又笑眯眯地撫摸隆起的肚子,她對樊小剛說,這小傢伙剛才踢了我一腳,那是叫我不要在電話裡羅嗦呢。樊小剛說,看來葉正然不在狀態。
樊小剛已經收購《新新視點》了。許芳苑說,這雜誌幾乎荒廢了,沒人願意接這個亂攤子,原先的能人都走了。樊小剛說,葉正然不是還在呈州嗎?應該先找找他啊。許芳苑搖頭,我去找不合適,廖玉對我很不客氣,怕我搶了她的老公。樊小剛哈哈大笑,你不是從前和她說過老公和錢一樣,該是誰的就是誰的嗎?她怎麼還這樣小心眼?
樊小剛連續撥了兩天電話,葉正然家裡的座機沒人接聽。他苦笑著搖頭,要許芳苑查詢從前的記事本,找找有沒有葉正然的手機號碼。
《新新視點》的主辦方已經同意出讓這個雜誌,樊小剛已經拿出具體方案正在和有關方面商討。樊小剛覺得必須找到葉正然,他對《新新視點》的情況最瞭解,能客觀合理地給這個雜誌定位,如今辦雜誌,定位,則關係著效益和影響力。
雲簫敘事之撥雲 第一章(6)
找得到嗎?樊小剛問許芳苑。
找不到。他不習慣用手機。許芳苑說。
那怎麼辦?樊小剛有點急切。
我問問陳雙橋。許芳苑說。
呈州的文化圈在全國已經漸有名聲,陳雙橋專門請過全國的名家到呈州考察過這裡的文化現象,並確認了一個叫做“呈州作家群”的新穎說法。呈州地處高原中段,恰好在北迴歸線的位置上,四季如春,不燥熱不淫霏,老城進化成新城,越發新潮得有些慵懶。全國的文人們在上世紀末開始關注這個地方,最初幾年來到這裡的文人們還用“民族風情”、“特殊地貌”等藉口來修飾自己的選擇,如今卻很少有人提及什麼藉口了。陳雙橋說,喜歡就是喜歡,呈州就和文人有緣分,呈州有個氛圍,這是個適合寫作的地方。
上世紀末,許芳苑還年輕,她熟讀了在呈州的文人們的很多文字,在那些文字裡找到了不少精神上的寄託,那時,她立志要嫁個文人。那個時候葉正然也被陳雙橋鼓動,寫了一些關於多年前到過呈州的記憶,許芳苑選中了葉正然的文字,進而,人也被她選中。
陳雙橋是省裡的作家,他來呈州已經二十年,寫了九本長篇小說和兩本關於呈州文化的書,被省裡“封”為“高原文學的代表人物”。他一直在呈州的文化圈裡混,是省作協的副主席,卻基本不做官場的事,也不坐班,他吃著自己的版稅和作協的補貼,每年拿出個把作品來算是“交差”,生活很是愜意。他給葉正然打電話說,有個叫許芳苑的女孩子想認識你,她不知道你是外省人,她以為你在呈州哩,你來吧,不錯的姑娘哩。1999年春天葉正然在北京和陳雙橋見了一面,被陳雙橋知道了他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