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芳苑和樊小剛來看葉正然的時候,已經天亮。司耘已經在另外的床上睡過去了。許芳苑好好看了看這個姑娘的臉,沒再對葉正然解釋關於廖玉的事。
這個姑娘是誰?許芳苑問。
司耘,司副市長的千金。葉正然說。
你們認識?一起來的撥雲山?許芳苑問。
不是,是住在一個客棧裡認識的。我也是早上才知道她是司東陸的女兒。葉正然說。
哦。許芳苑說著,給司耘掖了掖被子。
我們是來請你回去的,沒想到趕上了洪水和山體滑坡。樊小剛說。
請我回哪裡?葉正然問。
請你回雜誌社,《新新視點》。樊小剛說。
小剛收購了雜誌,基本談好了,想請你回去主持工作,做總編。許芳苑說。
徐薇馬倫他們呢?葉正然問。
徐薇調走了,馬倫還在,可馬倫幹不了總編。樊小剛說。
我怕我也幹不了,《新新視點》,那幫人……葉正然猶豫。
你可以留下你覺得行的,你有人事任免權的。另外,你可以按照你的理解給雜誌重新定位。樊小剛說。
可以改刊物的性質嗎?葉正然問。
如果必要的話,可以改的。樊小剛說。
葉正然沉吟。他曾經想把許芳苑和那個雜誌一起忘掉,卻既忘不掉許芳苑,也忘不掉《新新視點》。他完全沒有準備,一切都覺得突然,就像撥雲山突然來的洪災一樣,就像廖玉突然來到撥雲山一樣,就像許芳苑和樊小剛突然來到了撥雲山一樣。葉正然覺得,這個夏天真突然。
我在寫一個小說,類似評書的小說。我能不能寫完這個東西,再去雜誌社?葉正然問。
你還需要多久?你要一直在撥雲山寫?樊小剛問。
我不知道還要多久,我真的想在撥雲山寫完它。葉正然說。
你還是回呈州寫吧,雜誌社可以等你寫完再去,但廖玉……也需要你在身邊。許芳苑說。
葉正然再次沉吟。在各自結婚後,他和許芳苑的交往不是很多,但每次交談時他都擺脫不掉過去故事的影子,而許芳苑卻好像完全忘記了曾經和他的相戀,或者說完全正視了現實。許芳苑的表現,讓葉正然望塵莫及。關於他和廖玉,這個女人每次體貼到位又毫無曖昧的提示,都讓葉正然內心翻騰。他無法體會許芳苑為什麼會這麼好,又無法撫平自己心中的酸楚。他越發覺得,自己當初在衝動中放棄的,不僅僅是愛情。
葉正然已經無數次對比過廖玉和許芳苑,而且,對比得十分精細。作為男人,這種只能藏在內心深處的“對比”,讓葉正然自己也感到很齷齪。他對比過擁抱時的感覺,在用雙臂環抱廖玉的時候對比過廖玉和許芳苑的身材,在撫摸的時候對比過兩個人手指手掌的細膩和柔軟,在親吻的時候對比過她們唇舌的力度和呼吸,甚至去對比她們頭髮上的香味……每每這樣的對比過後,葉正然都會陷入沮喪,廖玉的給他的那些感覺並不比許芳苑曾給過他的感覺遜色,但葉正然仍然沮喪,不是為女人,而是因為自己抹不掉的齷齪。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不止一次地對自己說,許芳苑也一定在對比樊小剛和自己,一定也時常對比,然而在許芳苑的神色中和言語中,葉正然卻怎麼也無法證明許芳苑和自己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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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簫敘事之撥雲 第三章(5)
葉正然覺得,自己可能是個本質上就骯髒的人,好像無法洗淨了。他也同樣注意樊小剛,這個年齡和自己差不多的男人的心懷也讓葉正然佩服得五體投地。樊小剛自然知道許芳苑當初和葉正然的關係,也知道是因為葉正然的多疑和嫉妒導致了那段關係突然終止,而樊小剛是從“替補”的位置走上“正位”的,然後兩個人開始新的相愛和新的生活,在這樣的生活中,樊小剛不可能完全忽略葉正然的影子,卻從來也看不出來曾經的故事影響到他們的婚姻。樊小剛完全接受曾經和別人有過愛情的許芳苑,珍惜得如同珍寶一樣。
他們,他和她,哪來的這樣的大度?大度得竟然可以讓我回去加盟他們買下的雜誌!葉正然心中感嘆。
這一刻,葉正然很累,這種累,不是和廖玉冷戰的那種累,是葉正然自己瞧不起自己的那種累。他覺得,自己活得很失敗。他想起自己曾在呈州大學裡給學生們講過文學講過人生,講得滔滔不絕,講得哲理四射,可自己,卻把生活搞得如此這般。
葉正然一會一看輸液瓶,輸液滴得很慢,他對醫生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