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
慕容問天沒有帶解藥回來,卻帶了一個人回來,唐門左巡堂錢坤。
“果然,不是喪魂丹!”錢坤的手搭上慕容羽段的腕脈不過片刻工夫,就說了這一句令人心直往下沉的話。
“不是喪魂丹是什麼?”慕容問天氣急敗壞地怒吼。
“慕容兄,請別對我生氣好不好?唐門比你更想早點還清欠你們慕容家的人情啊,可是……”錢坤苦笑。“令郎明明不是中了喪魂丹的毒嘛!”
慕容問天深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是什麼?”毫不遲疑地,錢坤轉到慕容羽段身後,撥開頭髮,仔細搜尋了一會兒……
“咯,瞧,就是這個!”錢坤指著慕容羽段後腦勺,有一個約繡花針粗細的銀點,如果不是有心人仔細尋找,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
“咦?那是什麼?”慕容問天下意識伸手過去,想碰觸……
“別動它!”錢坤急忙喝阻。“令郎會變成這樣,就是因為這支銀針插在他腦子裡,可若是硬要取出這支銀針,令郎的命也就到此為止了!”
聞言,他四周有幾張臉,就有幾張墨綠的荷葉片。
除了默硯心,她的臉色不但沒有絲毫變化,也依然沒有半點表情,但是,她突然一晃身失去了纖細的身影,只不過沒有人注意到。
“你你你……你是說,羽兒他……”杜琴娘驚恐地說不完整話。
“是,想要令郎活命,就不能取出銀針,但不取出銀針,他就得一輩子這樣,你們……”錢坤嘆道。“好好考慮一下吧!”
不是茫無神智,空白地過一生,就是死,他們只能選擇其一。
杜琴娘抽了口氣,與慕容雪相對呆住了,杜嘯風兄弟倆也傻了,慕容問天則怔著臉好半天后,才吐出一聲窒息般的呻吟。“天哪!”
“我很抱歉,但是……”錢坤歉然地拍拍他的肩。“我真的無能為力。”
“但……”慕容問天掙扎著。“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嗎?”
“老實說,這兩年出現了很多類似令郎這種狀況的人,起初也都找上唐門要解藥,經過我們詳細檢查後,才發現問題是出在那裡……”錢坤用下巴指指慕容羽段的後腦勺。“我們也試過幾次要取出銀針,可是……”
他搖搖頭,“銀針取出來之後,沒有一個能活過半灶香時間的,所以……”他沒有說完,也不需要說完,大家業已明白他的意思了。
不是生就是死,但那種生,跟死又有什麼不同?
慕容問天絕望地頹然無語,杜琴娘母女失聲痛哭,杜嘯風兄弟倆也低頭哽咽不已。
“那麼,我回去了。”錢坤輕輕道。
沒有人理會他,他便悄然自行離去了。
“為什麼?”慕容問天喃喃自問。“羽段這輩子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打小就是個勤勞誠懇的好孩子,孝順父母、友愛弟妹,我真的以他這個孩子為傲,為什麼?老天為什麼要如此對待他?”沒有人回答他,他自己也想不出答案。一個多時辰後,默硯心又出現了,他們依然沉浸在絕望與哀傷之中,仍舊沒有人發現她曾經離去又回來了。
然後,她若無其事地牽著慕容羽段到前頭去,該吃飯了。
屋外,蟬鳴輕快地吟唱,清澄的月色下,忽明忽暗的熒光在飛舞,溪水悄悄溜過巖礫身旁,微風嬉戲於竹林間,夜,依然未曾眠。
屋內,默硯心牽著茫無神智的慕容羽段來到書案後,輕輕按著他坐下,再為他開啟那本他最常看的書放在前面,然後,一如往常,她拿著女紅到窗前落坐,靜靜地做起女紅來。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她抬頭看向他,但是……
他沒有看她。
他們沒有四目相對。
良久、良久……他們始終維持著那種姿勢,他空茫的眼直視著前方,而她,就那樣一直一直看著他……直至起更梆響,她才徐徐收回視線,女紅放在一旁,起身去牽著丈夫到床前,輕柔地為他褪下外衣、靴子,幫他躺上床,為他覆上雙眼後,自己再脫衣上床,躺下,如同以往,背對著他側睡。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她又坐起身,回頭看著已然熟睡的丈夫……
他的手臂沒有圈上她的腰際。
他也沒有將她拉向他。
良久、良久……
她終於又躺了回去,依舊背對著他,然後,她徐徐往後退、退、退……直至她的背緊貼在他胸前,再把他的手臂拉來環在自己腰上,而後,闔上眼,她也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