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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走廊的半集體化生活,各家牆挨著牆,別說吵嘴打架,就是放個屁都能聽見聲響。為了一套獨立房,他們空前統一地奔著同一個目標就去了。於是,我弟弟僥倖趕上了末班車。

這小子也多災多難,在安娜肚子裡待到五個月的時候,安娜看見了基督耶穌下凡……高考恢復。安娜已經冷了十多年的心像火爐一樣熾熱。渦輪司機的臉開始在安娜腦海裡整夜飄蕩,還有德國的哥廷根大學,還有實驗室裡的瓶瓶罐罐,還有黑色的博士帽。最主要的是,她嚮往已久的逃出令她窒息憤懣的牢籠,改變她命運的時候到了!雖然,這希望來得有些遲,但她畢竟等到了。

〃我要把孩子做掉。〃安娜冷靜地說,〃我要參加高考。〃王貴的汗倏地就下來了,他知道安娜的夢想,也瞭解安娜的功底,像安娜這樣離開高中十年都能把元素表一個不差地背下來的基本功,應該說這次高考簡直就是特地為這樣的才女開啟的通往天堂的門。王貴的第一感覺是心疼她肚子裡的兒子……他固執地認為,那是個兒子;隨後,王貴也非常清楚地看到自己家庭地位的岌岌可危。安娜之所以屈就著跟了自己,就是因為現實束縛住了她的翅膀,一旦她飛出去了,這個家也就解體了,他將永遠跟幸福生活撒油那拉。

他動之以情:〃胡說!孩子都那麼大了,引產不是傷你自己?等你休養好,考試時間都過了。再說,孩子都有生命了,你摸摸肚子,這裡伸個拳頭,那裡蹬個腿,你要殺了他?〃他曉之以理:〃你都三十的人了,上有老,下有小,怎麼去大學跟那些小傢伙拼?等你讀完出來,就算讀到博士,畢業就該退休了,還能做什麼成就啊!你在現在的崗位上好好工作,憑你的能力,沒準那時候還能混到廠長呢。〃他搬來了救兵丈母孃,他知道這是他戰壕裡最堅強的堡壘。丈母跳著腳跑過來哭著罵:〃你怎麼這麼狠心?虎毒還不食子,你不如殺了我吧!可憐的孩子,真是投錯胎,哪個肚皮不好去,往地獄鑽!學有什麼上頭?你媽媽我一輩子就讀到小學,還不是開開心心?最主要是人要滿足!一條命換一張紙,你還算媽嗎?小心遭報應!你去,你去,你要是殺了這孩子,以後就別回來了!〃

安娜的頭,一個已經有兩個大了。

王貴還玩兒了把陰的。這是王貴為了保全這個家,惟一一次對安娜背地裡動手腳,為此,王貴曾暗自發誓,只要成功了,以後任打任罵,任勞任怨,安娜再怎樣虐待他,都受著。

他去找表叔周扒皮,當時周扒皮都混到副廠長了。王貴一進門眼淚就流下來了。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王貴那可是絕望的淚。

第二天,周扒皮就跟人事科打招呼,安娜的檔案堅決不放,安娜的證明堅決不開。這是一條紀律,誰違反誰就別在廠裡待。

安娜原本舉棋不定,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究竟應該如何。真去高考,眾怒難犯,就為個大學生的帽子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何況肚子裡的小生命,天天在動呢!

但安娜天生反骨,就在她猶豫的時候,突然發現她所有前行的路都給封死了,廠裡已經把她邁出去的大門關了。安娜當下不悅。她知道是王貴搗的鬼,你想要兒子是吧?你動用領導壓我是吧?大家一拍兩散,你不讓我考大學,我不給你兒子,分開拉倒!安娜內心原本是希望王貴支援她一把,她想,只要王貴說〃你去〃,她一定不去,她安心守著家過日子,即便真去了,她也會報答王貴,對這個貧賤丈夫不離不棄,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呢!她要的,不過是王貴的理解。事已至此,她的願望徹底破滅,她知道跟這個鄉巴佬,無論是從行動上還是思想上,永遠都是兩條平行線,不會有交點。

第三章 命運多桀的二多子(2)

在她去人事科開報名介紹信被婉拒的那天,安娜一個人躲在逍遙津的小樹林裡失聲痛哭到天黑。晚上萬念俱灰地回到那個冰冷的牢籠,眼裡帶著魚死網破的決絕,一言不發,和衣躺了一夜。第二天,自己去了婦幼保健院。

醫生是一個察言觀色的職業。很多醫生具有通靈的本事,可以號稱半仙。大夫一看安娜的臉色和神情,就決定不給她做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叫你愛人來簽字。這個有危險。〃 安娜說:〃離婚了。〃醫生並不多問,量了量血壓,說,〃外頭排隊去吧。〃

安娜獨自坐在冷板凳上,一邊是人流室,一邊是產房,都是進進出出,絡繹不絕,只不過人流室外頭的人都垂頭喪氣。這裡等候的,大多沒什麼好臉色,進去的時候一臉沉重,面色土黃,出來的時候搖搖晃晃,臉色煞白;產房外頭的人都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