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找上門來了。
右手突地握拳,光芒驟現,又猛地張了開來,一開一合之間,不知何時,那手中竟多了一柄短杖,杖頭雕著一朵八瓣荷花,頂頭一團暗淡火光在隱隱閃爍。
攥緊手中短杖,羅棐抖了抖手臂,原本貼緊乾癟身軀的空蕩衣物倏地一下子膨脹起來,像是充滿了氣一般,然後,只見他彎膝一點,整個人就彈了出去,而那鼓鼓囊囊的衣服也隨之漸漸縮小……
……
直至最後落地之時,整個人竟又重新恢復了原樣!
落地沒一會兒,面前的石屋裡頭便走出一個人來,視線掃過他手裡緊攥著的荷花杖,目光瞬間變冷,直接略過他,看向遠處的天空,沉默半晌,動唇,吐出一句十分肯定的話:“他們來了。”
“嗯。”羅棐挪開步子,偏身,也陰起眼看向那處,寒意自乾澀的雙唇中飄出:“我去引開他們,你趕緊帶她走。”
說著,已經開始暗自運功,手中荷花杖跟著緩緩變亮,卻突然被人按下,羅棐不解,皺眉望向宮斷蓮,張嘴問:“怎麼?”
“你帶她走,我去。”宮斷蓮神色如常,淡淡應道。
“什麼?斷蓮,你不是開玩笑吧?”羅棐難以置信,眼珠子凸起,聲音依舊稚嫩如初,怪笑幾聲,語氣卻是穩了下來,略帶諷刺:“我你還不知道?要我帶她走?”
“棐伯,算我的請求。”宮斷蓮視線有些茫然,軟下語氣懇求道。
“……你,不打算帶她走了?”
“……”他沉默半晌,悠悠吐出一句話:“棐伯,你知道的,我大劫已至。”
“斷蓮,南海仙會是結不是劫,你命數本就多變,怎可聽信小人之言?”羅棐有點無奈,斷蓮天性極傲,只會把所有的事都一人攔下,可是,斷蓮啊斷蓮,你可知,她其實並無其他想法,只要是你,是仙是魔又何妨!
“棐伯,魔道已經暗中造勢,南海仙會是他們最佳時機,我那幾日本想就地解決了他們,沒想到那老怪物竟然狡詐如斯,害我和她落入安慕白圈套,事已至此,別無其他出路,我只有趁他們偷襲南海仙會之時再一網打盡!”幾日以來,宮斷蓮早已暗下決心,不可再多留戀,他的劫數是遲早的事,怎可再在她身邊流連忘返!
“可是斷蓮,棐伯當年的事你也清楚,我早同你說過,我雖一心向善,但世人偏見至深,當時無奈之下只得做出那等事,但我從沒後悔過。斷蓮,不要同她一般固執,魔心也像仙心一般由自己把握,何不退一步海闊天空呢?”羅棐苦口婆心,其實斷蓮何止比他幸運,簡直讓他生生嫉妒!如若她能像兜兜那樣,他又何苦折磨自己和她這麼多年!
“棐伯,你不必多說,我心意早決,如若你堅持不出蒼山,那麼,斷蓮懇請你護她周全,南海仙會之前,萬不可讓她出山……”
“你既然已知大劫將至,就不能安心在此渡劫?非得要到那南海仙會去救那些道貌岸然的修真人麼??!!”羅棐有些抑不住怒氣,為何修仙之人個個都這麼固執!整天把天理人道掛在嘴邊,既苦了自己,又害了別人。
“棐伯……”宮斷蓮輕聲嘆息,緩步移上他身旁,面色略有些哀慼,看著他說:“扶桑天命不可違,我,在劫難逃。”
“……”羅棐氣得身子有些發顫,緊握著荷花杖的右手青筋暴起,半晌之後,氣得一甩袖,悶哼幾聲,冷道:“罷罷,既然你執迷不悟,我又何苦浪費口舌!”
說完,便熄了荷花杖,變爪收回,黑著臉轉身欲回他茅屋去。
走了幾步,身後傳來一陣輕若微風的話語。
“南海仙會後,扶桑易主。”
羅棐一驚,腳步猛地收住,趕緊轉身看去,卻發現,那原先白衣站立之處,早沒了他的身影,抬頭一望,竟是朝那遠處燈火而去了。
臉色一黯,突然有些後悔對他說了那些狠話,斷蓮這孩子,從小在萬丈光芒中長大,身上早已積壓了世人難以想象的諸多重擔,他又怎能一夕之間脫下這些擔子,讓世人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化魔,對斷蓮來說,對扶桑來說,都是大難,如若不能真正解脫,斷蓮只怕還是會選擇那條路。
扶桑易主……
這孩子,真是下了決心吧。
唉--
只是,怕要苦了兜兜那孩子,連自己都能看出她的用情之深,蓮又何嘗看不出?只是在她與天下人之中,蓮還是選擇了後者吧。
可是,蓮啊,做出這個抉擇的你有多痛苦,你以為我羅棐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