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留給自己一個面對下一個邀請的可能。杜非凡無奈地坐進椅子，像放棄了什麼指望。陳一飛讓他成熟了，她自己卻沒長大。她依舊是個任性的孩子。

陳一飛有一個哥哥，全家在小城裡生活，她上初中時，被送到這個城市上學，寄居在舅舅家。舅媽不壞但也沒多少愛心，覺得自己不受歡迎，陳一飛便斷然搬到學校去，早早開始獨立生活。然而，獨立十幾年，她料理生活的能力依舊爛到無法收拾，她不會做飯，甚至不懂得自己什麼時候該吃飯。

縱然如此，她卻不依賴別人，特別是杜非凡。杜非凡曾在她趕稿時，老著臉給她送愛心便當，她接受了，卻像姦情敗露一樣，急急把他送走。回頭給他打電話，撿字擇句地說：杜非凡，本姑娘還想嫁出去，你以後再送便當來，人家還以為我是有夫之婦到處找婚外情呢。你可別讓我填腫了這副破皮囊，丟了追求美好愛情的機會。杜非凡說：好吧，再不用這五穀雜物拖住你要向上飛的雙翅了。他聲音裡笑呵呵地，卻覺眼中乾澀。

愛情就是這麼奇怪，　愛了就可以美化一切。　他從前不愛她時，煩她心事重、要求多、依賴大，可等愛上了，便時時渴望她的要求她的依賴。

然而，這愛到底來得不是時候。

明明是眼前人，愛了卻不能愛，看她受苦，看她疏離，只覺痛了卻撫不到。

來時走過的情路，他已能看得明白。李莉莉的那一段，在他生命裡不能忽略。他經過了膚淺的熱烈，才會渴望和珍愛給予他寧靜的陳一飛。然而，這種落葉歸根般的感情，不是此時的陳一飛所要的，理智上，她有時像個智者，然而感情上，她還是個孩子。她依舊任性到極點，她以為全世界的人都應該對她好，以為自己的要求都應該理所當然地得到滿足，以為自己一定要，而且能得到所有的完美。她的愛情，既要風花雪月的激情，又要塵埃落定的專一，她不知道，熊熊烈火都燒不了太久，也不知道，任性的孩子註定是最痛苦的。

屋子裡有著奇怪的，叫人難受的安靜。

陳一飛依舊低著頭，割那塊布，她想在床前放兩塊布，可以擺兩雙拖鞋。刀子一個斜飛，“啊！”她叫起來，手指流血，不是很痛，但萬般委屈湧上心頭，淚如斷線珠子。杜非凡捧過她的手，含入口中，他低著頭，她看著他頭上幾根白髮，傷感如潮湧，時光到底留不住，如此放任愛情老去，多麼罪惡……

Chapter12　女人可以為愛等候多久

女人可以為愛等候多久？林嘉年曾經這樣問過陳一飛，陳一飛說不清楚。她曾認識一個男人，非常出眾的那種，單身，但談過許多次戀愛，每一次都是轟轟烈烈死去活來的。陳一飛問他，那些女人還在等你嗎？　他說，她們等過吧，但最多等過一年半年。這回答，冷淡得叫人心疼。

陳一飛想，自己曾對杜非凡的等待，是多麼漫長呀。從14歲到26歲，十二年，她心中始終都只有他，他和她的大學時代，七年，她千辛萬苦地找藉口給他寫信，每天夜裡都趴在蚊帳裡，打著手電筒，一字一句地斟酌，寫了撕，撕了再寫，想讓他知道思念，又怕洩了那份情義。

七年，她盼到了他一封回信，客客氣氣規規矩矩，可在她眼裡，那就是天下最美的辭句。她把那封信揣在身上，好幾天沒捨得拆開看，待拆開了，也捨不得一下看完，斷斷續續好幾天才把信看全，似乎那是一盤天下獨一無二的佳餚，她怕一下吞到肚子裡了，再也沒法回味出那美妙。

然而，她大學畢業回來，看到的卻是杜非凡與李莉莉深陷情網。每一次，李莉莉炫耀起杜非凡對她的好，她心中便如千萬把針在刺。那三年，她幾乎斷絕了與李莉莉和杜纖纖的來往，但她斷絕不了對杜非凡的思念。

那時候，追求她的男孩子很多，她的拒絕都是直接而堅決的，她甚至會因為對方的表達而斷絕與他的關係。每一次，拒絕過別人，她就會在夜裡，翻著杜非凡的信，悄悄地哭。

忽然有一天，李莉莉找到她，讓她陪她上醫院。李莉莉去做人流，拿掉的是杜非凡的孩子。手術後，李莉莉蒼白著一張臉躺在床上，滿臉輕蔑地說：“杜非凡真夠卑鄙，居然用這種手段讓我懷孕，他以為用孩子就能綁住我。”陳一飛一口血衝到胸口，差點就吐出來。

她說不清，那一刻她在恨誰，只知道，她的愛就在那時支離破碎，無法收拾。

她可接受他不愛她，可以接受他和別人相愛，可以接受他為別人痛苦，但她不能接受這樣的。她心中，視他如神靈，如珍寶，他卻在另一個女人面前，糟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