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歌和炎修羽遞上請柬,門口的小二驚異的看他們兩眼,還是放人進去了。
進了門後,嚴清歌眼前一亮,見大廳裡擺好了桌椅座位,分設在兩邊,人已經差不多齊了。
最上首坐了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大人,穿著紫色的衣袍,能穿朱戴紫的,非兩品以上大員不可,想來他就是這次詩會特邀的嘉賓。若嚴清歌沒猜錯,透題的也是他了。
嚴清歌猜不到他身份,也不亂猜了。這時,旁人發現有兩個小豆丁進了屋子,投過來好奇的目光。
炎修羽被人眾目睽睽看著,反倒更加興奮,躬身作揖道:“我乃樂毅學生炎修羽,代師前來。”
嚴清歌剛想說自己是樂毅的外甥,代舅前來,忽的發現人群中竟有一個她認得的,正是衛樵。
上回在長公主的宴會上,嚴清歌和凌霄、寧敏芝出了大大的風頭,就算現在她畫粗了眉毛,衛樵肯定也是能認出她來的吧。
嚴清歌心裡一陣的敲鼓,若是衛樵揭穿她的身份,她一個姑娘家跑到這些男人聚集的地方,可真是要糟糕了。她怎麼也沒料到,去柔慧公主府上玩樂的貴族少年,還有能考中魁首的,真是大大的失策!
衛樵含笑看她一眼,沒有開口,只低頭喝了口茶水。嚴清歌一顆心放回肚子裡,抱拳行禮:“我乃樂毅外甥嚴小竹,代舅前來。”
“你可是嚴丘後人?”忽的,一名三十許的舉子問道。
嚴清歌點了點頭,道:“正是。”
“哈哈,我先祖曾受嚴丘教導之恩。今晚倒要好好聽小友教誨,看我有沒有先祖的福氣了。”這舉子調笑道。
頓時,那些質疑的目光消散了不少。
京城嚴家,除開現任家主嚴松年不說,之前的幾輩人,還是很有學問的,出過幾位不綴先祖嚴丘名聲的大儒。讀書人對京城嚴家的尊敬,還是有幾分的。
“不過今晚不能聽樂兄彈奏廣陵散,倒是不美。”有人惋惜道。
“怕什麼,那廣陵散曲譜,原是樂毅甥女在嚴家找到的,後轉送與他。想來今天來的這位嚴小友,也是會彈奏的。是也不是?”
嚴清歌硬著頭皮露出個微笑:“小竹倒是會彈,可惜學藝不精,沒有舅舅彈的那麼好聽。”
人群一陣善意的大笑,算是容納了他們兩個。
沒一會兒,詩會正式開始。
臺上的老者站起來,笑道:“老朽寧承藺,應賢侄衛樵之邀,不才忝作今日詩會主持……”
剛聽到前面寧承藺三個字,嚴清歌心裡“轟”的一聲,後面臺上老者後面說的話,她一句都沒聽清楚。寧承藺不就是寧敏芝的父親,右相大人麼?
若是舞弊案照常發生了,右相被砍頭,她一家人肯定落不了好下場。加上衛樵今天也在,衛家和寧家還有婚約,事情真的發生了,寧家和衛家,一個也逃不掉。寧敏芝後來飄零到什麼地方去,自然沒人知道。也怪不得她重生前,根本沒聽過寧敏芝的名頭。
她腦門上不知不覺已經沁出汗水,若不是她決定前來救這批舉子,阻止舞弊案的發生,哪裡會知道,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也救了好姐妹寧敏芝全家。
時也?命也!
好不容易平穩下心態,那些舉子們已經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討論災情,兼想著應對之法,同時開始對詩了。
沒人為難嚴清歌和炎修羽。他們兩個年級還太小,才十歲左右,就算已經開始學詩,和他們這些人還是沒法比的。
炎修羽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這些成年人滿嘴的家國天下,很是躍躍欲試。可惜,聽了一會兒,他就垂頭喪氣了,因為那些人說的,很多他都不懂。不是那種滿嘴之乎者也的不懂,而是,人家說的東西,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範圍。
他們口裡的地名,和那些治水有方的古人,以及種種賑災的應對,引經據典,全是炎修羽聞所未聞的。
炎修羽頓時覺得,天地之大,他才看到了那麼小那麼小的一丁點,就好像故事裡那隻坐井觀天的青蛙。
以前,他總覺得自己沒流過眼淚,就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後來,跟了樂毅讀書,才知道,世界不止是京城這麼小的彈丸之地,而他也不是世界上最厲害的人,樂毅才是——雖然樂毅不承認。今天,他更是明白了,這個世上,恐怕真的像樂毅說的那樣,天地無限廣闊,英雄才俊輩出,有很多人,就連樂毅也難望其頸背。
但是,總有一日,只要他努力,就能迎頭趕上,不在這些人之下的,不是嗎?
高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