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份恩情比天大,所以只要是養父母決定的事,我一定乖順地接受,沒有第二句話。在養父母的刻意栽培下,我學習了所謂‘名門淑女’的各式規範,我進入最好的女子大學就讀,我學習傳統禮儀、正宗茶道、花道……我瞭解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北堂家族,不可有所逾越,我所學的每一樣事物,也都是為了當一個最完美的家族繼承人……”
綺羅淡笑,眼底的苦澀令人心酸。“我可以接受養父母的任何安排,我也可以為他們做牛做馬,奉獻一生。但,我真的很難接受他們竟連我的婚姻也要一手支配……他們要我嫁給一個陌生的男人,這趟旅行美其名是讓我出國散心,其實是要我來巴黎好好採買精品當作嫁妝,回國後就要開始準備婚禮了。”
“你的婚事已經決定了?!”純子很驚訝。“天啊!你才二十四歲,正是最燦爛的年紀耶!怎麼這麼快就要走入婚姻了?”
綺羅放下咖啡杯。“其實這並不太令人意外,不是嗎?我早就知道自己這一生的命運完全得由養父母決定,婚姻這件事只是他們壯大企業的手段,他們要我嫁給誰,我就得乖乖聽命,這是我必須為北堂家族盡的義務。”
純子還是很難接受。“可是,婚姻不是兒戲,而是一輩子的事啊!戀愛的滋味多美好,有哪個女孩不希望能跟喜歡的男人大談戀愛,而後再甜甜蜜蜜地走入婚姻中?他們竟要你嫁給一個陌生人,一生從此定案?日本的社會風氣是那麼的保守嚴謹,女人一旦嫁入夫家,等於是夫家的財產,從此以後必須以丈夫為天、唯夫是從,一點兒自我都沒有。唉,我光是想到就害怕!”她本來就很不能接受日本傳統的婚姻,在日本,女人的地位非常卑微,結婚後就像是男人的附屬品,除了家庭之外沒有自我,那樣的生活對她而言簡直如同煉獄!
看著好友消沉的臉色,純子關心地問:“綺羅,你真的決定一回國就嫁人嗎?”
綺羅淡淡回答。“那是我必須盡的義務與本分。”心底一千一萬個不願意又如何?她終究無法掙脫命運的安排。
“可是……”
“別可是了!”綺羅展顏一笑,不願好友為她擔憂,她一口氣喝光咖啡,拉著純子站起來。“走吧!我難得來到最浪漫的巴黎,不要再談掃興的話題了。我們去左岸逛逛藝廊,再去藝術家最多的拉丁區尋寶!對了,晚上你要帶我去哪裡看夜景?”
“晚上我男朋友說要陪我們去塞納河畔看夜景,也可以登上艾菲爾鐵塔盡覽巴黎的燈火,巴黎的夜色非常迷人喔!”
綺羅微笑。“你跟阪井的感情真好,一提到他,你就笑得像朵花似的。對了,上次在E…Mail裡,你說你們完成學業後就會一起回到日本,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啊!”一提到親親男朋友,小澤純子的臉上就洋溢著更璀璨的光輝。“我跟阪井是在巴黎認識的,感情進展神速呢!我們已經規劃好,一起回日本之後,要先專心打拚事業,之後再來談婚事。阪井沒有日本男人的大男人主義思想,對我很體貼喔!”
綺羅欣慰地點頭。“看來你真是遇到了一個好男人,要好好把握喔!走吧,我們去玩玩,先去吃一客最香濃的Berthillon冰淇淋!”
兩個女孩並肩走在香榭麗舍大道上,金燦燦的陽光灑落下來,製造出一地深淺不一的樹影。
綺羅羨慕地看著好友嫣紅的臉蛋,談戀愛的滋味似乎很棒,她多麼渴望自己也能擁有像純子一般的幸福,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她往後的人生已經全被別人決定好了,她會由北堂小姐變成某某夫人,姓氏雖然變了,但生活方式卻是不變的──永遠沒有自我,像部黑白紀錄片,過五十年和過一天完全是一樣的!
她所擁有的,是一個沒有任何樂趣與變化的人生。
巴黎很美,繽紛的街景卻讓綺羅的心情更加沉重。她真的好不甘心,她一點兒都不想嫁給那個陌生男人!她好渴望能為自己活一次、能恣意地揮灑青春,就算只有一次也好!
這趟巴黎之旅是她告別單身前的最後一趟旅行,七天,她只有這短短七天的自由!七天後,她必須帶著採買好的嫁妝回到日本,認命地接受別人的安排。
在這之前,她好想、好想為自己做一件特別的事……
法國南部
亞維儂
空氣中滿溢芳草的清香,田野小徑兩旁是大片青綠色的葡萄園,筆直的道路由葡萄園旁劃開,蜿蜒到天際。到了夏天,這裡還可以看到滿山遍野的紫色薰衣草,景色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