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神話,它是第一個世界,就是天堂世界。第二個世界,當然了就是以賈府為代表的現實世界,在天堂世界和現實世界之間存在著一個具有一定或者說具有相當現實性的充滿浪漫主義色彩的大觀園。這個大觀園是一個理想世界,就是說它在實際生活當中,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這是個充滿浪漫精神的一個理想世界。
我們先來談賈寶玉,我剛才講了,賈寶玉他本來是一塊石頭,但是他經過鍛鍊之後,他通了靈性,他就具有了人的那種物質要求、精神要求、情感要求。所以後來他聽到一僧一道的談話,人間那麼繁華,他就想下來,他想下來幹什麼?他不是想下來補天,他說能不能帶我去受享受享,受享就是享受。第一點就是對天不滿,所以他由於對天不滿意,他羨慕人間的生活,因此賈寶玉身上存在著叛逆的基因。神瑛侍者同樣如此,神瑛侍者更明顯了,神瑛侍者,神嘛,他在境幻仙子手下工作,但是他不安於位,他不是嫌他這個神級別低了,他也是羨慕人間的繁華生活,凡心偶熾,要求下凡。所以從石頭和神瑛他們二者來說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對天堂生活的不滿,這種不滿註定了賈寶玉身上一個突出的特點,那就是他的叛逆性。
我們講第二個他的文化基因,就是賈寶玉的價值觀不一樣,這個價值觀包括一個人的前途,你是走仕途,還是走什麼別的途。包括愛情觀,包括人際關係觀等等都不一樣,你看這就和他第一個文化基因是緊密相連的,他雖然是塊石頭。你畢竟是在天堂,神瑛雖然是個侍者,你畢竟是在天堂,所以賈寶玉他的價值觀跟當時的年輕人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們過去有個錯誤,受享就是享受,享受就等於享受資產階級思想,就等於腐朽思想,等於反動。實際上每一個人他都有兩個人性的基元,基本的元素,第一個就是奉獻。你一個人在社會上,你總要對社會做一些事情吧,要對你這個家庭負責吧,這是中國傳統文化一個非常優秀的方面。第二個他一定要接受社會的回報,人要生活,要有滿足他的物質生活的需求,精神生活的需求,情感的需求。那麼石頭它本來就是煉出來補天的,既然天不讓我補,所以《紅樓夢》裡面,幾次提到無材可去補蒼天,幾次提到無材補天,實際上不是無材補天,而是無命補天。既然你不讓我補天,那我作為一個人,他通了靈性,他有了人性,那我作為人,我應該滿足我的物質的精神的情感的需求。所以這個受享就具有天然的合理性,我們套用一句西方名言“天賦人權”,天賦受享,人生來除了要對社會做出貢獻,他還應當享受他必要的物質生活、精神生活、和情感生活。我們知道,中國傳統文化的一個弱點是忽略個人的價值,這一點在宋明理學以後發展得越來越嚴重。就是儒學經過了董仲舒到了宋明變成了理學,理學後來到了明清,變成了禮教。總的趨勢是人文精神越來越淡薄,越來越削弱。人的自身價值越來越被忽視和壓制,那麼在明代中後期,已經有許多學者注意到了這個問題,比如王陽明和王陽明的弟子王艮,像這樣一些學者,像李贄公開反對,反對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他們比較強調要重視人的自我價值。那麼這一思想對曹雪芹是有影響的,所以在宋明理學氾濫,特別是在封建禮教嚴重扼殺人性的情況下,在康雍乾時期以文字獄為代表的嚴酷的思想控制之下,曹雪芹透過賈寶玉這個形象來強調,要重視人的基本權利是非常進步的,是非常了不起的。而且這樣的思想當時在西方也是很前沿的,我們看一下中國古代小說、戲曲,並不缺少補天型的人物,但是你能找出一個受享型的人物來嗎?當然有的受享型人物那是紈絝公子,那是花花公子,那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痛苦基礎上的,那種不是。那種是封建主義的非常腐朽的享受型人物,不是我們所講的這種,賈寶玉的這個價值觀,他的受享是建立在和別人同樣快樂,他叫怡紅公子。為什麼叫怡紅?曹雪芹為什麼讓他住在怡紅院呢?怡就是愉快,就是快樂,這是個使動用法,使別人快樂,使誰呀?這個“紅”在中國傳統文化當中代表少女,代表女性,作為一個男人,男性中心社會,作為一個有責任感的男人,他應當為女性創造一個能夠施展才幹,使她們快樂的這麼一個環境,這是多麼了不起的思想。
那麼跟這個有關係的,我們就涉及第三點,就是女性崇拜,賈寶玉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他是為這些少女們操碎了心。確實是。丫頭們犯了錯誤,出了事,要受到責罰,他出來說這事是我乾的,跟她沒關係,他這都出了名了。要不然王熙鳳她們都說,你怎麼又替人頂槓。在賈寶玉身上體現女性崇拜,不但是曹雪芹的一個非常先進的觀念,因為曹雪芹在賈寶玉這個形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