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的素正面無表情地收拾著幾本賬冊,而紅則正婀娜地坐在蘇天彧腳邊的皮毯上往一隻上等石楠木的拋光長柄直把菸斗裡添菸絲。色澤醉人的菸絲被分作三次添進鬥缽之中,以不同力氣壓下去,最後一次緊壓了表層之後,紅用乾淨的手指輕輕試了試填裝的菸草,彈性恰到好處,這才將菸斗點了,奉至蘇天彧手上。
圖案完整質地均勻豐滿的菸斗上火焰紋清晰而華麗,在蘇天彧那雙潔淨修長的手中除了優雅之外,竟多了幾分妖嬈氣息。
“呀,果然是妖啊。好久不見了呢。”蘇天彧淺笑道。
“嗯。”妖揣著手笑眯眯地應了一聲。
蘇天彧輕輕吐出一口煙,緩緩地說:“真是想念妖的桃花釀啊。一線入喉,彷彿腹中宇宙盡回春,泛舟流溪,夾岸桃花蘸水而飛,如入世外吶。”
“桃花釀的話,在下那裡還有好幾壇。”妖看了看蘇天彧,繼續道,“酒錢的話,只要拿一樣東西就可以抵了。”
“哦?”蘇天彧託著長長的菸斗,挑了挑眉,“不知妖看上在下這的什麼玩意兒了。”
“非斬。”
妖說出這個名字,饒是冷靜如蘇天彧也不禁一怔。
蘇家生意涉獵頗廣,自然也包括珠寶玉器和古玩,跟這種東西交道打多了,總會有幾件收藏。非斬這把絕世寶刀是他最近才入手的,著實是機緣巧合,這件事就連他的心腹素和紅都不知道,妖又是從何得知。
非斬,湛湛然黑色,質美銘鑑,文身若冰釋,據傳可斬十三胴。是刀鬼慳影所鍛造,傳說此刀在鍛造過程中,淬火所用全都是人血,實實乃妖刀一把。
蘇天彧在得到這把刀之後便覺得此刀不詳,於是將它封印在了地下密室,如今妖卻來要這把刀,蘇天彧實在不解他要這麼一把妖刀有何之用。
蘇天彧並不想讓那把妖刀現世,於是拿出一貫的手段跟妖虛以委蛇了一番,但是妖卻用一句話堅決地封堵了他的退路,“那,除了那幾壇桃花釀,我再加籌碼。”
蘇天彧眉頭微微沉了幾分。
妖自袖中取出一隻卷軸,輕輕展開,在蘇天彧面前一晃,立馬收起來,道:“把非斬給我,我便把這東西給你。”
方才一眼,蘇天彧未曾看真切,卻已足夠。那是一張布兵圖。與妖相視良久,不曾在對方眼中看到任何怯意,蘇天彧頓感事關重大,不容遲疑,於是命紅去地下密室把非斬取來。
紅捧著粗布包著的直刀回來,放在一張桌子上,開啟外面的粗布,裡面是貼著符咒的黃紙,一層層開啟來,非斬的真面目便展示了出來。一股陰寒之氣頓時撲散開來,原本溫暖奢靡的屋內立馬就被一股冰寒陰森之氣溢滿。
蘇天彧是不會武功的,臉色頓時就變得蒼白,紅往他身上貼了貼,撫著他,暗中為他渡力。
“這妖刀陰氣太重,戾氣太濃,非常人可御。你……確定要這把刀?”
桌子上的非斬被刀鞘包裹著,刀鞘已經有些年頭了,看起來很舊,而且普通。纏繩也是舊的,大約是浸染了血的顏色,呈現出暗褐色來。若非這連刀鞘都裹不住的森寒之氣,恐怕沒有幾個人會認得出這把毫不起眼的刀就是絕世的妖刀非斬。
妖笑了笑,把刀重新包好,收到懷裡。屋子裡的暖意這才漸漸回來。蘇天彧暗自驚訝,想不到這刀居然不排斥妖,這個男人,果非凡人。
“我朝例律,是不準收藏妖刀的罷?”妖笑眯眯地說出了一句讓紅和素神色一凜的話,而後笑著擺了擺手,“兩位先把殺氣收起來,我還沒說完吶。”接著,妖轉頭向蘇天彧,把布兵圖放在桌子上,說,“今日,妖不過是來問蘇公子要不要桃花釀來的。”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紅和素看向蘇天彧。蘇天彧揮了揮手,“你們兩個怕不是他的對手。”他雖然不懂武功,卻有著敏銳的直覺,殺他滅口什麼的,絕對沒有好處。正如妖所說的,他今天不過是來問問他要不要桃花釀來的。
妖從蘇天彧那裡回來的時候桑還沒有醒,妖把從蘇天彧那裡得來的刀放在案上,脫了鞋子在榻上坐下,休言就把他慣用的手爐送了過來。
妖抱著手爐看著對面睡夢中格外寧和的桑,良久,卻是突然冷哼了一聲——
“多管閒事。”
桑刺殺師行陌的用意妖豈會不懂?之前妖受傷便是因為那位宰相大人罷,那麼個冷清的人做起事來竟是如此果決狠辣。
妖以正在休息為由不見桑時就早已料到,聰敏如桑,一定會察覺到什麼的,只是沒想到他竟會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