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提醒著,自己此時若想順著那小兵丟出的話,再次要求直接從通城走道返回,這怪臉男人就會以殺止動。
“不敢再叨擾軍爺的軍務了。”怪臉男人腳步略滯,回頭笑呵呵地道:“州學證明對別人來說,就是一張紙,不能直接抵銀子,憑京都城民的德行,撿到會交去官府的。皇都天子治下,拾遺不貪,官府是有獎勵的,我這個初來乍到的小表弟卻不知曉這些,才過於焦慮,叨擾了軍爺,真叫人笑話。”
“你倒是個頗能明理的人,暫且散了吧!看樣子還有一刻時間,進出城大門就能重新啟用,你們耐心點等著吧!”守城小兵這才散了心頭那一點點的懷疑,隨意擺了擺手。
怪臉男人連忙低首彎腰稱謝,但他搭在年輕殺手肩膀與脖頸處的枯枝大手,始終沒有鬆開分毫。
兩人勾肩搭背,側身緊挨著並排行走的樣子,看似有些不雅,實則是市井平民兄弟間情誼親近的表現。京都大街上,兩個男的聊到興致了,酒莊飯館裡,兩個酒客喝到微醺了,就容易這麼掛到一起,見多不怪。
但是伍書與年輕殺手之間的這種親近,實際上是在以命相搏,是用時間與距離,在沉靜的狀態中,進行著生死博弈。
兩人一齊往城門相反的方向走去,在走出了大約二十來步距離時,伍書的身形忽然一滯,咽喉深處傳出極為輕微的鈍音。京都臨近海岸,一慣多風,這時一陣極快又短暫的風結拂了過來,撩起伍書額前枯草般的頭髮,露出他嵌在怪臉上的雙眼,眼瞳裡已是佈滿血絲,眼白隱現青色,就如他的指白,起了病態的變化。
年輕殺手側過臉,近距離看見這一幕,然後他就死死盯著那張怪臉,漸漸的,嘴角流露出一絲寒涼笑意。
如此近的距離,年輕殺手臉上神情的細微變化,當然也都落入伍書眼中。他抿緊的嘴唇忽然顫了一下,終是沒能忍住,一絲血水如線般滑出嘴角,異常的紅豔。毒素,已經開始影響血的性質,離淬骨不遠了。
然而他似乎根本不在乎身體出現這種危險跡象,只是抬手屈肘,用衣袖擦掉嘴角的血跡,然後忽然高聲說道:“一個守城小兵罷了,沒什麼了不起。表弟,你全然不必把時間花耗到這種小人物身上。”…
他這話,當然是說給背後已經離了一段距離的那個城門小兵聽的。
因為相距有些遠了,那小兵在站崗時間內。斷然不可能因為一兩帶著嘲諷的話就追過來撒氣。不過,有他這前頭一句大話,這絲恨算是結下了,斷了年輕殺手立即回去的後路。
年輕殺手不是愚鈍之人,當然很快就看明白了伍書的“良苦用心”,他臉上神情變幻了一下,然後就徐徐說道:“你似乎特別不想我回去。”
伍書沒有說話。
此刻他表面上看去神態平靜,其實正忍受著胸腹間如有鈍刀攪動般的痛苦。從確認自己中毒開始,這種毒素只是一陣一陣的發作,若能忍過這一陣。接下來就會舒坦一小段時間。
至於自己身中何毒。他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因為大統領離京之前給出的指令,他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查,常備的解藥劑,只能嘗試著吃一些。暫時剋制毒素在體內蔓延。
可像這樣拖延了一天。他就有一種極為不妙的感覺。
也許有些事註定了結局。如果無法修改,那他只求在結局到來之前,再做幾件事。挽留一個人,不負自己這短暫一生承載的使命。
年輕人的第一問沒有得到回答,但他並不以為意,就接著又道:“如果你不想我回去殺了她,你就應該殺了我。”
伍書抬眉直直盯了年輕人一眼,依舊沒有說話。
這時,年輕人的嘴角就挑起一絲笑意,說道:“你的殺意還不夠凝聚,你在遲疑什麼?是不能,還是不敢?”
伍書終於開口了,他每動一下嘴唇,就有細線一般的血絲溢位,樣子看起來極為可怖。而看見這一幕的年輕人也終於知道,這怪臉男人一直不肯出聲的原因,他心裡卻是溢起一絲喜悅,暗道自己推算得不錯。
“憑我真正的身份銘牌,就在這城門口扼死你,也是無妨的。”伍書淡淡一笑,笑容有些慘然,“你有著不弱的扮演能力,騙過了許多人,這是需要不俗的天賦與長久訓練才能獲得的成果。如果你死了,你背後的組織會損失很大吧?”
“承讓了,你看得懂唇語,遠遠的就讀出了我與那小兵交談的內容,所以才能把話頭接得那麼準,叫旁人無法質疑。然而學習唇語也是需要天賦的,看來統領府沒有少花精力栽培你,如果你就此隕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