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行之聞言心中一暖,順手在馬揹負著的一捆枝葉裡摘了一葉卷作了筆,抓緊時間在邢風的衣服上書寫,同時還緩言說道 “邢風,這位長輩就是我這些天常對你提到的藥師,我跟著他同行。我家裡人會放心的。”
邢風聞言,禁不住又將一旁那馬上老頭多看了幾眼。他有些難以想象,嚴行之無比崇拜之人,竟生了這個模樣。但等他迴轉目光,看著嚴行之正用樹葉沾著瓶中液體書寫,邢風記得,剛才那位長者當著他的面配藥,瓶子裡倒出的液體是無色的,但此時嚴行之手中捏著的葉子筆尖,卻是一點有些刺眼的殷紅。
他頓時又覺得無比驚訝。對那長者的看法,已經發生急劇轉變。再看那人的外貌,與其手中鼓搗之物聯絡起來,只覺得頗為詭異。
廖世早就不怎麼在意別人對自己投來的異樣目光。雖然他曾經也非常想向別人證明,他本來面相生得很英俊,但失敗次數過多,他漸漸的也就放棄了這個念頭。此時對上那少年帶著些不可思議神色的目光,廖世很容易領會這種目光所代表的意思,對此他早已習慣了無視。但當他看見那少年對瓶子裡鮮紅的液體也流露出不可思議神情時。他終於開口解釋了一聲:“瓶子裡本來是用作洗傷口的藥,藥性溫和,不會像類似它的東西那麼可怕。”
初時看到那紅色液體,邢風的確有將它比做血水的意思,而嚴行之用這樣的“墨”來寫家書,會不會有些忌諱?但他很快也明白過來,身為獵戶家的孩子,他還沒嗅過不帶腥味的血。不過,在聽到那長者的一聲解釋後,邢風感受到了對方的細心之處,漸漸也對那長者心生些許敬意。看來……嚴行之無比推崇他,的確是有硬朗道理的。
嚴行之留給母親的家書,簡短得只有一句話,很快寫完。拜別邢風,他便與廖世一道驅馬狂奔,絕塵而去。
急行一個時辰,見坐騎開始嘴角生白沫,廖世只得暫時放慢速度。他的馬昨天狂奔一天一夜,已是累得夠嗆,回程得稍微悠著點了。不過速度放慢,他也沒閒著,從馬背懸掛的布囊裡拿出一隻盒子,取出裡面兩頁紙的雪蠶晶,然後解開自己的衣服,將兩張紙放了進去,緊挨著自己溫暖的胸腹,再合上衣襟,束好有點髒破的衣帶。
“這是……”看見這一幕的嚴行之即刻說道:“藥師,你這是要孵化雪蠶吧?”
之前在採摘那種雪蠶食用的葉子時,廖世已經告訴了嚴行之,這葉子是要用來養蠶。儘管廖世需要的葉子並非桑葉,家蠶一吃就得死,但這樣古怪離奇的事,若是擱在廖世身上,很可能就是有理言通的。對於廖世,嚴行之已有些習慣心存這種設想,然而此時看見廖世拿出那塗滿兩張紙的雪蠶晶,其實就是蠶卵,他不禁又疑惑了,看樣子真的是蠶籽啊。
廖世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接著他又開始摘馬背上那一捆葉子,灑在空了的盒子裡。
嚴行之琢磨了片刻,忽然又道:“難道這也是藥?”
“你這不是廢話麼。”廖世終於開腔,因為他已經把盒子裡鋪滿綠葉,手頭事了,也沒什麼別的事可做了。將盒子放回布囊裡,廖世揪起衣襬隨便擦了手,然後接著說道:“不是藥,我養來織布?”
嚴行之聞言不禁失笑。
廖世很少對人有好言語,比較嘴損,但這只是相對於普通人而言。如果拿他自己跟自己比,現在他的這種狀態,算是較佳了。他還有閒心開玩笑,儘管他開玩笑的技巧很差勁,但至少說明他現在心情還不錯。
所以嚴行之覺得這個時候,自己有一些話說出來,廖世應該不會立即改了剛才的主意,甩馬就溜。
無聲笑了一會兒。嚴行之漸漸沉下心緒,緩言說道:“前些日子,我在京都與爺爺一起住了幾天,他同意我跟著你學習。”
廖世隨口道:“這話你很早就對我說了。怎麼現在又說一遍,難道幾年前你說的是假話?”
這話剛說完,廖世就看見嚴行之的臉上漸漸又流露出笑意來,他忽然有了一絲覺察,感覺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要發生。
“不。我沒有騙過你,而藥師你身為長輩,卻總在騙我這個後生,希望這一次你別再這樣。”嚴行之徐徐開口,神情漸漸又嚴肅起來:“爺爺後來還答應我一件事,待我回家陪母親好好住一段日子,他會親自送我去找你。”
廖世滿眼驚訝的看著嚴行之,一不留神,差點從馬背上跌下去。晃著身在馬背上坐好,廖世乾咳一聲。沒有說話,心中則在想:這孩子不似說謊,前些日子在白蘆泊時,一直覺得嚴廣看自己的目光有點奇怪,原來不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