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擔任了這個大統領的職務,他沒法繼續再做王熾的影衛,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形影不離的護衛。所以在最近這幾年裡,他就一直沒有鬆懈的陪王熾練武,助其儘可能的提高自身武藝。身尊為一個君王,身邊當然隨時帶著充足的護衛人員,但這些都是外力,是外力就無法與個人完全貼合。只有自身足夠強大,才可以在最難預料的危險面前得以自保。
厲蓋難以相信,憑皇帝如今的武藝,在這樣一個四面空曠的環境裡,居然躲不過只是從頭頂一個方向墜來的障礙?
除非他行至此地時,已經重傷難以支撐了!
這是厲蓋最不希望看見的一種情況。
這涉事最重的一堆廢墟已經被清理完畢,厲蓋暫時將那些執行清理工作的短刀衛喚去一旁,只把自己的影衛喚了一個出來。
一身黑衣黑靴黑手套,戴著全面包裹頭部的頭盔,只露出一對眼瞳的影衛在厲蓋的示意下,將伏在王熾身上的那個血人抱起。厲蓋終於蹲下身,將王熾半扶起身,靠坐在自己一邊肩膀上。令他心下稍微放鬆了些的檢查結果是,王熾身上似乎並未有什麼外傷,只是他的右手一直緊緊握在心口,攥著那處衣料,很明顯那裡是他痛楚難耐的根源。
厲蓋的視線又在王熾皺緊的眉峰上掠過,他很疑惑,王熾並不是一個宿疾纏身的人,事實上他的體格經受年少時邊塞惡劣氣候環境的打磨,身體素質就比南方健康的人還要強壯許多。…
心念只是微頓,厲蓋就將扶住王熾的手騰出一隻,手指滑向他的腕部。
扣診片刻後,厲蓋頓時明白過來。他眼中有驚異神色閃現,但很快就平息下去,然後他就平平抬起剛剛替王熾診過腕脈的手掌,掌骨一陣噼啪低響,五指慢慢屈起,彷彿抓握著一團什麼東西。
——只有此刻離得他最近的那個影衛才有機會看見,在大統領攢起的那隻手裡,隱約存在一種將透明空氣扭曲了的物質。
將手中攥合的無形勁氣略作盈結,厲蓋勾指如鷹爪的手又慢慢平攤開來,柔軟如風般貼上了王熾的胸口,並輕柔的推挪起來。
只過了片刻工夫,王熾攥緊在心口處的拳頭就緩慢的鬆開了,垂在身側,他皺緊的眉頭也在這時漸漸平坦下去。
厲蓋這樣在王熾胸前推掌揉按的動作仍未停歇。如此又過了片刻,他的額頭開始滲出細汗,王熾的額頭也已有絲絲縷縷的熱氣透出。要疏散滯在王熾心脈中的那團古怪勁氣,而又必須將這麼做對他身體的傷害緩至最低,厲蓋必須更加的小心和耐心。
儘管厲蓋已經儘可能的在壓抑自己周身經絡中的那種巍然勁氣,讓它們變成微風細雨,再才透入王熾的阻塞的經絡進行梳理,對於王熾來說,這推拿帶給他的體感仍然不會太輕鬆。
已經許多年沒有在複雜的人體經絡中與好兄弟交流武功了。
王熾感覺自己做了一個感覺頗為悠遠的夢,因為這夢把他帶回了十多年前的北疆。
在那個地上只有碎石渣、天上不時席捲而來一陣沙風的廣闊大地上。阿厲挺著孤峭的背。一字一頓地向他講解著武道內修的入門途徑。
盤膝坐在地上的他儘管屏息凝神地認真聽著,可是不久之後,他再一次聽得頭暈眼花,不是因為阿厲的講解不夠仔細。而是他所講的那些內容。始終無法讓他理解出那幅阿厲要他理解出的畫面。
之後阿厲就在他對面也盤膝坐下。雙掌向前平移,現出掌託蓮花狀,似乎在凝聚什麼事物。緊接著。阿厲的雙掌竟變得柔軟如女子之手,一個翻覆,又如草葉子一樣纏在了他的雙腕上。
王熾清楚記得,在那一天,他平生頭一次體會到了某種奇異的觸覺,這種觸覺竟是發自體內的!被阿厲雙手握住的手腕,彷彿有幾條細長的蟲子鑽了進去……那一刻的感受是令他驚訝、並還有些微懼怕的,但在那感受過後,他又彷彿覺得,自己的一對臂膀變輕了許多,手裡握著的刀也變輕了許多。
但這些都是王熾記憶深處的積儲,與他此時所處的這個夢境截然不同。
在這個悠遠如超脫了時間控制的夢境裡,他只感覺胸口淤積著的一片灰雲先是被一陣風吹散得薄了許多,他得以長舒了一口氣,緊接著是細雨飄灑而來,將這被灰雲汙澤了的空氣盡數洗滌清淨,他又禁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然而隨著他這深深一個呼吸過後,他感覺胸口如被重錘擊打過,只要稍有動作,便會牽得那寸位置一陣陣難耐的鈍痛。
真切的痛苦感受擊散了虛空飄渺的夢境,王熾悶哼一聲,緊閉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