躬身去拿那雙鞋。卻不料從鞋子裡拽出一把散碎銀子,年輕人先是微微一愣,然後他習慣抿緊的嘴唇便向上勾了勾。倒出碎銀子放回擱鞋子的那個角落。將布履換上,年輕人關好衣櫥。拎著自己原來穿的那雙破爛布鞋,出了屋,又關好了大門。
在關門的時候,年輕人只一甩手,便將那隻剛剛被自己以兩根手指頭擰得裂開的鐵鎖丟進院子角落,一簇盛開的野花輕輕晃動,將略生鏽跡的鎖頭淹沒。
回到廚房,以處理那件破爛麻衣一樣的順序。處理掉那雙換下的破爛布鞋,年輕人再次拿起擱在灶沿的柴刀,往灶膛裡捅了捅,確定那些從顏色上看與柴灰略顯不同的灰燼已經燃盡,他這才站直起身,邁開兩步,將柴刀立在了牆角一把劈柴斧子的旁邊。
出了這戶人家的廚房,年輕人再次環顧一遍這院落,忽然心起一念,走過那晾衣繩旁。將繩子上掛著的一件素色中衣扯得歪扭了些。做完這些,他似是滿意地輕嘆一聲,終於再次蹬石上牆。循著來時的方向離去了。
年輕人離開後大約不到半個時辰,這家宅戶的院門即從外向裡開啟,一對中年夫婦攜行步入,卻是這戶人家午前外出的正主歸來了。…
中年男主人身材略瘦,細眉長臉,由此遙可見他在少年時,應該還算有些清秀氣質。然而人到中年,嘴角不再容易上揚,眼瞳也似渾濁了。臉龐上情緒的表露也被終日重複的生活鎖定,顯得成熟卻也漸見老態。
他走在中年婦人身後。目光泛滯,臉上帶著醺醉意味。似乎是中午去哪戶親朋家做客,席間酒吃得多了所致。相比起來,中年婦人看上去則是一臉精明,面容較為平靜。
然而當這婦人進了院子,一眼掃到主屋大門,她頓時就平靜不下來了。
“當家的,咱們午前離開時,為妻不是囑咐了你,要把大門鎖上麼?”
婦人的嗓門稍大,半醉半醒的中年男主人被喝喚得後脖子一僵。他總算肯將眯起的眼睜得大些,也朝大門上掛鎖的位置看了一眼。
確定門果然沒鎖,男主人心裡有些發虛,但他既怕自家娘子獅吼,又承著酒勁,心下有些不甘就這麼總被妻子壓著風頭,便強扯著有些晦澀的嗓子說了句:“不是你走時一直催啊催的,夫家可能便忘了……但我明明記得我鎖門了,否則鑰匙怎麼會拿在我手裡呢?”
婦人垂眸看了一眼手中,剛才開啟院子大門上的鎖,鑰匙的確是從丈夫手裡接過來的,想到這裡,她不禁也微微一怔。
但她很快就想透了一個問題,當即又叫道:“咱們家的鎖不用鑰匙也可以鎖上,是開鎖的時候才必須用鑰匙!”
婦人說話的同時,似是習慣性地就要給丈夫一記響指,但一隻手才剛抬起一半,她就又嘆息了一聲輕輕垂下。看一眼丈夫醉醺醺泛著紅光的臉龐,她只在心裡想,這個時候跟他說什麼也是聽不進去的。
婦人的惱怒情緒才剛剛被自己壓下一些,她的眼角餘光掃過院子裡晾衣繩上掛著的素色中衣,注意到歪斜了的那件原本洗得乾淨的前襟口不知是怎麼的多了一塊髒汙,她心裡頭的火頓時又蹭蹭上竄,斥了一聲:“這又是誰家養的貓不安分撓的?!”
望著妻子走去的方向,男主人不用睜眼看清那件衣裳,心裡頭就已經知道她在為什麼事而發牢騷。也許是飲了酒,壯了氣,他便隨口丟了一句:“髒了就再洗嘛,何必凡事都要吵吵嚷嚷一番呢?難道你還要捉出那隻貓來,再跟它吵一架?”
這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婦人回頭就是一句:“敢情這衣服都不用你來洗,你站著說話也不嫌累是不?”
男主人終於意識到場間問題的嚴重性,自己剛才根本就不該接話,而若是再這麼繼續下去,估計今天又難逃一頓爭執,他連忙閉上嘴不再言語。
雖然如今他也已攢下一處店鋪,生活無憂,但他起家的本錢全是靠了妻子嫁過來時帶的嫁妝。妻子出身富賈家庭,自小習從父母,學得心兒精。如今這逐漸富足起來的小家戶,其實主要的活銀都掌握在妻子手裡。他此刻雖然頭腦有些暈醉,但只要妻子那嗓門在耳畔。他便無法忽略這一妻尊夫平的現實。
閉緊了嘴,有些不悅的努了努嘴角。男主人便束手向主屋走去。
前些天在京中偶遇兒時好友,受邀約在今天前去做客,午間席上談起兒時在這座還叫做“湖陽”的海濱小城裡一起玩鬧,後來經歷京都動盪以至於失去聯絡的經過,一對發小便多喝了幾杯。午後他本就是帶著醉意回來,此刻再被妻子一吵,頭暈得更厲害了,只想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