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時車中是廖世,面對他人的不認同,廖世不僅會堅持己見。還會毫不顧忌別人的感受。將自己不認同的人或者道理。再口誅筆伐一遍,而且他說話向來是怎樣難聽、怎樣剝皮刮骨,便怎樣說。
而對於林杉的觀點。九娘一直是持有很高的服從態度,她極為信任林杉的判斷,這是她與他在很早以前,一起經歷了一些事之後,沉澱得出的信任感。
但在此時,這種信任稍微起了些變化。只因為林杉這一次的判斷,涉及到他的人身安危,此事整體對九娘來說,便不再是理性為主的一件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理性的位置,在九娘心中,已經低於情感層面了。…
她已絲毫接受不了他再受傷害。
在理性天平傾斜了的時候,旁人的評說,自然就有了份量。
九娘首次思考起廖世這個人,可是她很快發現,在曾經過往裡,她能掌握的關於這個人的資料,非常少。但她卻有些相信吳御醫的話,畢竟他們是同行,行業內的訊息,總是比在外道人之間要傳得快。
然而林杉的話,和話中的那種語氣,她也不是沒聽見。所以在遲疑了一下後,她選擇保持沉默,表面上完全相信他所相信的人,實際上,她已經開始在心裡琢磨著。
等廖世回來,她要親自去問,不管那個臉孔生得有些古怪的佝僂老頭兒說話會有多難聽,她也要耐下心一字一句問清楚心中的疑團。
但她疏忽了一點,此時那御醫不說話了,她也什麼都不說的話,車中氛圍就有些過於平靜了,至少容易讓林杉的注意力移到她身上,察覺她眼中蘊著的心思。
不過,似乎是天意要助成這痴心女子的一點願望,當林杉正要抬眼去看九娘時,忽然聽到車外傳來一聲遲疑著的輕喚:“林大人還安好麼?”
車外的人,本來無意打擾車中的傷者,只是有一件事,已經擱在他那兒許久了,但又必須由車裡的人拿主意。車外的人正因此心焦著,忽然聽到車內傳出說話聲,似乎是那傷者已經醒了,便忍不住探問了一聲。
廖世回家之前叮囑過吳御醫,不臨萬不得已的情形,不允許將車門開啟。吳御醫雖然覺得廖世施藥總有一股狠勁兒,心存質疑態度,但在醫道大理上頭,他的意見與廖世完全同路。林杉的外創面積太大,在較為密封的房間裡靜養,都尚有餘虞,跟別提開門受風了。
但要隔著厚車板與外頭的人對話,也是要頗費些聲氣,好在對此,廖世走前竟也考慮到了。
御醫挪過放在車角的一隻盒子,開啟取出紙筆。那筆不需要墨汁,就可以在紙上劃出痕跡,只是筆跡顏色比墨跡稍淡,御醫握著筆的手勢也有些奇怪,字跡似也因此變得歪扭起來,不過並不影響閱讀。
飛快劃了“何事”二字,吳御醫將字條從背後車板上一條細縫裡推了出去。
很快,又有一張紙從那細縫推了回來。回來的紙平整疊了三重,展開後,裡面是一段用墨跡寫就的文字。墨跡早已幹了,看來這封簡信是早已寫成了的。
沒錯,這信就是兩個時辰前,林杉還在燕家商隊佇列裡,在土坨鎮的土丘林駐步時,他的得力下屬,技研一組組長駱青寫下的。
信裡,寫的是江潮失蹤的事。
燕家商隊今日行程的決策責任人燕鈺在順利會合邊軍騎兵隊時,將這信交給了騎兵隊的右將軍羅鈞武,然後就擱置下來。
得知這信裡寫的是公事,在林杉不方便知曉的情況下。為了不耽誤公事的輕重緩急,右將軍可以拆閱信件。
知悉內容只是提到,林杉的下屬找一個人去了,勸望安心,羅將軍便也沒太將它當一回事兒。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林杉的下屬去找的那個人,居然能尾隨騎兵隊,一直到現在他才發現。
更讓羅將軍訝然失言的,是這個人身上的傷情,他怕是在快撐不住了的時候。才讓騎兵隊發現了。此人身上的傷情。幾乎也是隨時可能奪走他的性命。…
在最初匆匆閱讀那封信時,羅將軍只是詫異了一下,他不明白,丟失了一個下屬。大致相當於丟了一個兵卒。為何那個叫駱青的人。還要為此特意留信稟告?
到了此時,他才意識到一絲不對勁。那叫駱青的人,怕是因為不想讓林杉擔心。並且他自己也有自信尋回不見了的那個屬下,因而才會在信中將情況寫得比較簡單。
不過,不管信中未寫清的事情細節嚴重到什麼程度,至少這個丟失的下屬,是在自己隊伍裡找到了,那便無事了。
可是當這位下屬表示一定要見林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