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中那濃重的‘藥’味很快也散發出去一些,離得最近的幾個兵士最快察覺,再看車中人臉上病容明顯,那幾個兵士立即閉上了嘴,不再打攪。
軍人的某種默契是極具渲染力的,如果以林杉為彼方,那麼此時在車‘門’旁行走的半邊兵士在面向林杉時,第一排兵的行動氣勢便很容易能逐步向後影響。
隊伍很快又安靜下來,此時已經有不少人看出了林杉的異樣,心中既擔憂,又起了一絲想要為林杉報仇的殺意。
此次行程雖然往北,借用的北疆邊軍的力量護送,但最後的目的地卻不是北大營,而是一個對外人來說很隱秘、對林杉來說很重要的地方。
林杉要在這個地方療養,並一絲也不放鬆的監視西面的一些佈置,同時還要見一個人,便是幾年前,大荒山遭遇大火時,他以極險的機會從山上救走並安藏至今的北籬老人——他的師父。
所以,眼前這支負責護送他的騎兵,是經過篩選後的組成。
雖然這看上去是一支普通的騎兵隊,北大營像這樣的軍方建制,絕非只有一個序號,但組成眼前這支隊伍的兵士,卻並非真的都只是普通兵卒,他們當中頭銜最小的,也得是個伍長。
若往上翻查,則會讓人驚訝的發現,隊伍裡可不止一位右將軍羅鈞武,還有幾名偏將,只是此時全都只著普通兵士的戎裝,也放下了將軍頭銜,以一介小卒的身份聽從羅鈞武的指示。
隊伍內部的實際底子雖然強大,但在外圍看上去,仍必須只以一個尋常騎兵隊的建制,行走在北地荒無人煙的沙石地上 。軍紀便是如此,一個人與一群人的對話,自行一套章程,以個人主觀意念去判定,有些生硬的套路,卻能將一群人‘揉’緊成結實的一塊。
不過,並非林杉派頭大,要‘弄’這排場,而是隊伍中的這些老兵將,若放在十年前,都曾在林杉的指揮下,與他有過並肩作戰的情義。他們在幾天前得到護送的命令後,除了還在白蘆泊馴馬的北大營幾位舊人,北邊也拼出一支隊伍,雙方在廣野上匯合,組成現在的騎兵隊。
這一趟行程整體而言,比較隱秘,但願意卸下如今自己身上的頭銜與榮譽,甘為小兵一個隨行護衛,都是他們自願的。近十年過去,在當年征戰後活下來的兵士,如今大多都有了升任,但如果把時間放到十年前,他們的確都只是林杉屬下的一個兵。
他們要以這種方式,來與曾經帶他們戰勝過許多困境的軍師將軍敘敘情義,卻沒想到相隔十年,他們各自大多因為戰事平息,漸漸生活得舒服光耀起來,但他們的軍師將軍卻傷病憔悴成這樣,遠比他們接到命令之初預料得要眼中。…
究竟是誰幹的?
隊伍裡沒人說話,但諸位伍長、什長、隊官、把總……隱約都憤怒起來。
右將軍羅鈞武也在車旁,他一直等著車內人的回應,但當車‘門’終於開啟,他看見車中那個一臉疲憊的人,耳畔聽著那群呼而出的熟悉稱呼,他不禁也有些眼眶發熱。
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做出判斷後,下達命令。
騎兵隊立即駐步,就地紮營,但只是用帆布大帳將林杉乘坐的車,和車旁趴在馬背上的那個重傷之人籠罩起來,其他兵士只是站守原地。
大帳很快紮好,兵士行動發出的異響不同於行伍那種規律的聲音,馬背上的傷者有所察覺,於半昏‘迷’狀態中醒來,就看見了對面車中微斜著身坐著的人,正看向自己,他頓時‘精’神一振,想要坐直身,卻差點從馬背上跌了下來。
“江‘潮’。”林杉平靜的開口,“你在玩命。”
趴在馬背上的江‘潮’嗓音沙啞地笑了兩聲,剛開口說話,他的氣息有些斷續不暢:“屬下必須……寸步不離地……保護大人。”
“現在我身邊有很多人,不缺你一個。”林杉語氣漠然,“我叫人送你回去,你只管養傷,別讓我知道你病死了。”
江‘潮’勉力搖了搖頭,說道:“我只遵從厲大人的命令。”
林杉目‘色’一動,忽然攢力往‘門’旁挪近一步。他這一動,雖然視線能與江‘潮’更接近,但他的額頭頓時又沁出一片冷汗,微喘著道:“他這是要你死。”
江‘潮’沉默起來。
九娘跟著林杉的身形也往車‘門’處挪了半步,她這個“靠枕”更是要與他如影隨形。用帕子輕輕拭乾林杉額頭上的汗溼,九娘滿眼擔憂,也想幫著他,快些把那馬上渾身血跡斑斑的人勸回,這樣他就能快些關上車‘門’休息了。
沉思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