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泓不像是剛剛被門外那太監的高呼聲吵醒,而像是早就醒了。但留在內室守夜的宮女卻在殿外大門處,那麼剛才在這內室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母妃。”王泓見德妃已經進來了,就先喚了一聲,然後起身迎了過去,“兒臣拜見母妃……”
不等王泓躬身,德妃就步履稍急,抬手扶住了他的小臂。微笑著道:“快免了,你還跟母妃客氣啊,快坐下。”
德妃要扶王泓回榻上倚著,王泓則怕她一掀被子就看見他倉促藏在錦被下的那本冊子,便只坐回了榻邊,然後立即喚宮女伺候德妃坐下。
德妃雖然心有疑惑。但她並未立即就表露些什麼,只是先依了王泓的意思,但她又吩咐宮女將椅子搬到榻邊,她才坐了下去。…
等看清了王泓汗津津的前額,德妃臉上頓時現出擔憂。她從腰側取了絲帕,細細替他拭乾,同時憐慈地說道:“怎麼發了這麼多的汗?你剛從宮外回來那會兒,不是還好好的嗎?”
王泓對此只是淡笑著以舊話蓋過:“兒臣從小就是這樣容易拖累別人的體質,其實這也沒什麼,休息一晚上就會緩和了。”
“也就是你敢這麼拿自己不當一回事。”德妃不禁責備起來,“母妃看著你從剛學會搖搖晃晃地走路到長成現在的俊後生,付出了半輩子的心血,你就當欠著我的,需好好愛惜自己,知道嗎?”
“兒臣遵命。”王泓微微低下頭。
德妃幽幽一嘆,然後緩言接著說道:“母妃剛才可是聽太醫局那御醫說了,你手心的傷才剛好了一點,就又被掙裂了,御醫說這一次一定要料理仔細了,母妃擔心不過,就過來看看你。你慣常在夜裡起病,現在感覺如何了?如果有哪裡難受,一定不能藏著,要及時喚人服侍,知道麼?”
“兒臣知道。”王泓慢慢抬起頭來,“謝謝母妃地叮囑。”
“你現在已經長大成人,母妃不可能再像你小時候那樣,每天晚上守著你入睡,就只能時常叮囑你,教你自己多注意一些了。好在最近這幾年你也少再生病,讓母妃安心許多。”德妃在說著話的同時,又伸手貼了貼王泓的額頭,只感覺觸手時有些涼,她不禁又道:“這麼涼,趕緊鑽到被子裡去捂著。”
見德妃還沒起身,王泓連忙動作,果然是“鑽”到錦被裡去的。他不敢掀,還是怕那冊子露了出來。鑽到被子裡去後,他又動作極輕微的挪了挪身,將那冊子壓在腿下,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德妃剛才其實真是準備站起身去幫王泓掖被子,而她之所以又沒有行動,是因為她在起身之前習慣朝地上看一眼,緊接著她就看見了腳邊地上那燃盡的火摺子梗。
她沒有垂手去拾,只是目光在那火摺子梗上定了片刻,然後她就微惱說道:“這是怎麼回事?皇宮重地,小心火燭的事情還要訓誡多少次?這是哪個粗手粗腳的奴婢留下的?自己站出來領罪,還可請饒些,莫等到要本宮一個一個的訊問!”
華陽宮裡今天負責守夜的幾個宮女太監中,無一人出聲。
已經偎在被子裡的王泓聞聲側傾過身,朝德妃的視線低掃之地看了一眼,他很快明白髮生什麼事了。他的眼神變幻了一下,暗道今天必有一件事無法繞過,不禁默然一嘆。
那火摺子梗也是剛才突然現身寢殿內室的布裙女子小星留下的,這算是一個小小的意外。幸而這種火摺子十分普通,並不能從上頭看出某個人的個性留下的痕跡。然而為了掩飾這點疑惑,今晚必須有一個宮奴要受些委屈。
面對眾聲皆寂,絲帳籠罩的榻上。倚著兩個柔軟團枕安靜坐著的二皇子王泓忽然開口說了句:“大約是剛才掌燈的宮女不慎掉落的吧,一件小事罷了,不值得母妃為之生惱傷身。”
他雖然說得輕巧,但這話只要是從他口中說出來,德妃決計不會饒了那掌燈宮女的過失。
不需要再由誰來指認,寢宮每晚守夜宮奴的安排早就定了冊表。二皇子的話才說到一半,站成兩邊的宮婢中,就有一個人“咚”一聲跪了下來,連聲求饒叫冤。她正是剛才守在寢宮內室,得了二皇子的召聲。才去點起了那三角琉璃燈的宮女。…
二皇子王泓沒有再開口說什麼,為了藏好小星的痕跡,他必須這麼做。至於這個似乎才選進華陽宮不久的掌燈宮女,她今天所受的委屈,若要他補償。也得改日再議了。
看見那宮女不停地叩頭求饒叫冤的樣子,彷彿真是蒙受了冤屈,在場的華陽宮數個奴僕裡,有一個資歷較老的太監依稀捉摸到二殿下的用意,不僅沒有幫那宮女說話,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