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行事極為低調、但運程之長久幾乎與前朝運作時年等同的北籬學派,竟有著如同修道者法則的古怪學派規矩。
倘若林杉不能繼承這個師門學派傳承者的位置,或者在回師門晉位比試之前。就主動放棄資格,那是否就意味著他可以不必遵此規定?那也就等於說,他才可以真正對身邊令他欣然喜歡的女子做出攜手一生的承諾?
旁觀陳酒似乎用心思索著什麼,微微出神的樣子。林杉卻難準確識得她此時心中的那些想法,只以為她還在琢磨藥谷的位置問題。
略作斟酌後,林杉慢慢說道:“雖然這回去的路只有廖世知道,但既然是他主動提出要帶嚴行之去藥谷,一路上再遠他也應該能照拂得好的。”…
陳酒收回了自己飄遠的思緒,聞言輕輕點頭。而等思慮回到眼前,她忽然就想起一件以前她聽林杉偶然提起過的有關藥谷的事情,忍不住問道:“莫非藥谷擄去孩童練藥傀儡的事是真的?”
————
當土路一側百步開外的山頭上,那騎馬緩行的一對人談論某個話題快到了一處關鍵節骨點上時,與山脊平行的土路上。那個前胸後背都負了諸多重物、似乎因此被壓得身形更佝僂了的老頭兒,也正與他身畔那個少年人把話說到了一個快要吵開的境地。
嚴行之想要卸下廖世背上的竹簍,替這位他無比尊敬的長輩揹負一些重量,卻已經是輪到第六次被老頭兒乾瘦的手掌推開。
“竹簍而已,又不重!”剛剛被推開的嚴行之暫時沒有靠近過來。與廖世保持著三步距離的間隔,他被拒絕多次,不禁也有些奇異的惱火起來,揚眉又道:“你不讓我背,我心裡的擔子更重!”
廖世卻依然絲毫不退讓,鼻孔裡噴著氣地說道:“瞎胡鬧,這不過就是半桶水的負重。我還背得起。”
在他說話的時候,就見他一手按在胸前那隻藥箱上,讓它不那麼頻頻在自己沒什麼肉的胸骨上彈跳磕碰,另一隻手繞到背後,扯著竹簍子底部,讓它不總是朝瘦削的肩膀兩邊打滑。
但這副動作。在嚴行之看來,則有些像是他在保護自己的東西,不再讓自己碰到一絲毫的樣子。
嚴行之撇嘴說道:“我知道藥師要帶我去一個有些遙遠兇險的地方,這幾天都很注意在調養身體,四百里路而已。不說全程讓我替你負重,至少二百里負重還是做得到的。”
“然後剩下的二百里,你想讓我把你也背上?”廖世口舌無比犀利地說道,略一頓聲,他就又道:“那才是要了我的老命!”
嚴行之沉默了,眼底一片沮喪。
關於他們嚴家家傳四代的那種怪病,至今還未弄明白病因。三年前自己身上開始出現那種怪病的初發症狀後,雖然有廖世無比精確的研藥施為,他的自我感覺還比較良好,但他不會忘記,他那位哥哥從病症初現到病死的時間,不過三、四年的光景。
如果不是有藥師第一人廖世的悉心治療,嚴行之覺得自己很可能已經走到他那死去哥哥病入膏肓的狀態。
可是,自己身上現在還未出現太過嚴重的病理爆發點,真的就能完全證明,自己還未處於病情嚴重的狀態嗎?或許現在體能上的良好狀態,只是用藥精細控制的結果,並未真正改變病理體質。
至少面對他看上去還不錯的治療狀態,作為施治者的廖世一直都是無比嚴謹的態度,精神上從未放鬆過分毫。
既然連藥師對此病都不敢有絲毫懈怠,他這個根本還沒將他這家族怪病摸清楚原因的病人,的確應該處處謹遵醫囑才對。
而對於這種家族怪病全面爆發時的慘狀,嚴行之實在不想再回憶起他那位哥哥死前的樣子。
其實廖世也不想說這樣的狠話,只是嚴行之實在太韌了,他才會使快刀斬斷之功,口頭上的話自然就鋒利起來。
廖世向來不喜歡與人爭辯在口頭虛言上,除了探討新科目的藥理——在這一點上,他也向來認為,只有他那位近妖的師弟才配與他共討——對於其它生活上的瑣碎,他則是選擇能避就儘量避口不言。避免不了的,他便會以最簡短的話以最直接的方式表述最真實的結果。…
例如面對一個重病之人,生即是生,死即是死。他極少說什麼幾成把握這類話。這麼說話的確很傷人,也給他帶去了不少麻煩。作為一個人,能說些漂亮話本該是常備技巧,但廖世自小在藥谷較為封閉的生活環境裡養成的就是這個脾氣,誰也無能輕易改變,包括他自己。
此時老頭兒看著少年垂頭不語的樣子,又有些不忍心,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