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一個土垛?
今年的春天,來得比去年早了將近一個月,深冬枯黃的茅草到了今天,已經全部被新長出來的那嫩綠一茬覆蓋。有的茅草還開始拔嫩穗了。
石乙看著墳垛上的青草隨風招搖,不禁想象到,當茅草穗兒老掉時綻開了白絨花,這片大抵都埋著貧苦人,因而少立碑的野墳地。一定會變得很漂亮。
白色的茅草花如霧一樣浮在青色的茅草葉兒上頭,風一吹過,便如地面灑向天空的雪沫,亦如每年都會在初夏翻新一遍的白色冥番。
如果清晨再來一場霧,那境界就更妙了。看來有時候死人比活人更會挑住處,可能是視物眼光因為生死有別,境界自然也變得不一樣了吧?石乙在心裡如此想著,又環顧了四野一週。
莫葉追逐伍書的兩道人影已經離開這片地域,石乙卻沒有像他剛才對莫葉說的話那樣,只等她一離開,他也回去,而是盤膝就地在莫葉為林杉修的衣冠冢面前坐了下來。
沉默片刻,石乙忽然輕聲一嘆:“林先生,您怎麼就突然死了呢?”
他說這句話的語氣裡,很難捉摸到一絲悲傷的語感,反而是遊戲的心情體現得比較明顯。彷彿林杉的死,代表的不是一條生命雪融煙消,而是一種遊戲裡的一個硬標準設定,過了也沒什麼,不過還可以重來。
說完剛才那句話後,石乙又沉默了很久,他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麼。精神處於這種沉默思考中的他忽然信手摺了一根茅草,叼在嘴裡,抿著唇一鬆一緊,眸子低著看那草葉尖兒一抖一抖。
有些走神的他又伸手往懷裡掏了掏,掏了半天沒掏出東西,他卻算是回過神來,兀自一笑,暗道:沒有香菸,連把玩一下打火機也是不可能的事,這種男人的辛苦,林先生你會不會也有過呢?
石乙不知道,因為在他僅僅見過林杉的那幾次裡,他也沒看到過林杉有用火摺子點菸。
“火點菸,煙生火,似乎許多事,都有一個前後因果,或許在身處區域性時,暫時看不出,然而縱觀起來,仍也是這個道理。”石乙輕聲開口,說到這裡,他稍稍頓聲,將目光投向遠處,看著野墳地四處燃冥錢掃墓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煙霧漸濃。
也不知道這些焚化的冥錢能不能隨煙霧去,真的變成可以在陰曹通行的貨幣?
以前石乙覺得這個說法純屬幻想,並且還是那種很無聊的幻想,他只承認紙燒完後,會變成一地灰,還是那種最差勁的鉀肥,倒是每年因為清明掃墓點燭燒紙而牽連焚燬的大片林木,是最明顯的經濟物資損失。
好在掃墓文化裡的某項自覺性,不知為何,在當今這個科學很落伍的時代,倒還蠻深入人心。
可能是因為身處這個時代的人,沒有他曾經生活的那個時代的人擁有更多的謀生方法。主要依靠山林自然環境來蓄水和耕種的生存條件,讓人們更加依賴和自覺的保護林木這種最龐大的自然設施。…
當然,這種先進的思想,在當世可能還是有誰提倡過。所以才會全面到了參與進這個時代的律法,不僅是普通民眾有這種自覺心,京都府還培訓了一群官兵,連自然落雷劈出的山林大火,都有官府及時派人撲救。
但如果真有異世界、或者準確說是未來世界的先進思想跨時間提前參與到當世建設,真的沒問題嗎?不會被歷史的固有程序悄然抹掉?
因為有某一件事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這讓石乙時常忍不住開始思考一些問題。這些問題若擱在以前的他身上,一定會覺得很無稽可笑,屬於那種女孩子才愛想象的夢幻影像。
但時至如今,石乙已經能確定。在三年前那天睜開眼的自己不是還處於夢境裡,而是確確實實活在現實,只是到了另一個現實世界。
這個世界雖然存在許多問題,不如自己原來生活的那個世界,問題的主要因由。就在於兩個字:落後。
可至少自己還活著,還有五感和行動力,還能交朋友,做自己愛做的事。
若是自己還在原來那個世界,應該已經死了吧?
那個世界再先進的醫療科學,應該也救不了腦幹被鉛彈擊穿的重傷……
“麻痺,自己在前世呼吸的最後一口空氣。還得付出腦袋被兩顆子彈一齊擊穿的傷痛,那顆頭應該比摔爛的西瓜更難看了,好在今世這副骨肉架子生得還不錯,再長几年,也不比前世差了。”
喃喃自語到這裡的石乙忍不住舉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暗暗想道:還是活著好。以後再多的錢擺在眼前,我也不會再做那種事了。拿命賺錢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