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曠眉梢微動,目光掠過地上那個陶壇。眼中便浮現一絲睿意,調轉方向看著林杉,淡淡說道:“林師弟,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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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瓢潑的山路上,北籬二十二代最末弟子岑遲趴在大師兄蕭曠溫暖的後背,側臉看向旁邊的二師兄。蕭曠則是左手繞到背後,託穩了岑遲的臀,右手垂在身側,拎著一隻用草繩繫著的被柴火燒得漆黑的酒罈子。
一旁並行的是二師兄林杉,他舉高雙手以一種有些古怪的姿勢。一高一矮撐著兩把傘。三人一齊往山腰的草廬方向回走,若有人能從天空向下看,朦朧雨霧中,山路上彷彿有兩朵會行走的蘑菇。
“大師兄,你真的不肯幫我在師父面前圓謊?”林杉習慣了一派淡漠表情的俊臉上。少有的露出了驚恐擔憂神情。…
“不是我不幫,而是這罈子的確洗不回原來的顏色,而且原來盛在裡面的酒的確也找不回來了。在這種情況面前,你還是誠實點的好。”蕭曠扯了扯嘴角,不知笑容裡是善意的安慰,還是看戲者之樂,“現在師兄只能祈祝你。不要正巧倒掉的是師父最珍視的那一罈酒,這樣他才可能原諒你。”
少年林杉眼角抽搐了一下,神情有些緊張地問道:“大師兄,那你知不知道,師父最喜歡的是哪一罈?”
“知道啊。”蕭曠微笑說道,“但是手上這壇是否正巧就是那一罈。師兄卻已看不出來了。”
身旁舉著兩把傘的少年垂下頭來。
被蕭曠揹著的岑遲忽然叫道:“林師哥,雨,雨灑下來了……”
少年林杉又連忙挺直了背,兩把舉歪了的傘也像是風雨過後休養了一夜的草木,重新振作起來。將頭頂的雨幕遮擋得嚴實。
蕭曠看了一眼身旁雖然將傘撐得高挺,神情卻依然喪氣的師弟,思索片刻後忽然說道:“其實在燒罈子之前,你可以先在外面敷一層泥,這樣一來,就憑柴禾的火溫,怎麼燒也不會留痕了。”
林杉眼裡極快的閃過一絲明亮,但很快又黯然下去,他只是連連嘆氣說道:“哪還敢有下次啊!大師兄,你總是這樣,等到事情過了才出聲提點。”
“是麼?我記得以前這些話我也對你說過。”
“根本不記得。”
“說沒說是我的事,記不記得卻是你的事,也許你需要吃些苦才能記得牢。這卻不是天賦異常可以解救得了的,而是你的精神懈怠所致,是不好的習慣。”
“你……”
……
……
回到草廬,林杉聽從了大師兄的建議,坦然向師父承認了錯誤,但卻絲毫沒有因為誠實而減輕懲罰,結果捱了二十板子,屁股上的皮肉傷一直臥床休養了半個月才痊癒。
沒有了林杉的幫助,岑遲才真正體會到,每天課業中的拎水和拾柴這兩樣活兒是多麼繁重,比讀書寫字繁重了不止三倍。
不過,因為要照顧林杉的原因,大師兄卻留在了草廬,一直待了半個月,這是往昔很難得見的事情。
因為這一個月的相處,岑遲終於習慣了稱呼蕭曠為大師兄,但在對二師兄林杉的稱呼上,他卻改不了口,仍舊一聲“師哥”習慣性就喊出來。對此,蕭曠先是試圖糾正了幾天,見沒有效果,漸漸也就放鬆了。
另外,岑遲還有機會全面瞭解了二師兄長掛在嘴邊的,五項全能大師兄“能”的是哪五項。
在這五項本領裡,岑遲體會得最深切的是大師兄的廚藝,而最震驚的則是大師兄的武藝。他終於相信,一個人可以把武功練到能徒手打死一頭野豬,所以那天躲雨的野豬窩洞再也不敢有野豬留步,真是被大師兄的手段給驚嚇到了。
而他雖然記憶力驚人,但恐怕永遠無法在武功修為上趕上大師兄的水準。
岑遲意識到,大師兄具備的天賦異秉在於對武道的領會,而這種天賜的物質,自己無法超越。
大師兄對此卻只是淡淡一笑,只說:“智者理天下,而戰亂始終不如和平長運,所以在將來。腦子好用的人仍然比武功高強的人前途廣闊一些。”
岑遲影影綽綽聽出了大師兄話裡的某層含義,當即不認同地反駁:“大師兄,你也不笨啊!你知道的我都不知道……”…
大師兄蕭曠便輕輕撫了撫岑遲頭上結著的孩童沖天辮,微笑說道:“師兄比你年長一個倍數。這些學識只是時間的積累,等你長到我這般大,必定比我優秀得多……你這小腦瓜子,也不知道能記憶的極限會到哪裡呢?”
岑遲仰頭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