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對於失去只覺的嚴行之而言。藥傀儡只如一棵不會主動給予什麼細微動作的樹,所以他只是在這棵“樹”橫出的樹冠上略靠了靠,身形便如一件被風吹落晾衣繩的衣裳,繼續向地下滑落。…
“抱!”
廖世又朝藥傀儡呼喝了一個字。
藥傀儡再伸出一隻手,兩邊一直蒙在黑色長袖中、連指頭都未露出半根的臂膀就左右各成半弧,並在一起成了一個圓環。藥傀儡就以這個依然僵硬的動作將嚴行之的肩膀箍在中間,暫時支撐他不再繼續萎頓到地上。
廖世見狀不禁嘆了一口氣。這哪裡是扶,哪裡是抱?這就跟拿膀子捆人是差不多的形勢,嚴行之此時雖然沒有躺倒在冰冷的地上,但如果他還有知覺,一定不會感覺有多舒服。
廖世望著那個也正呆呆看著他的藥傀儡,忍不住發惱說道:“記住,看見這個人,你下手給我放輕些!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就停你三天的藥!”
那個環臂箍著嚴行之的藥傀儡依然一動不動,照舊以微微呆滯的目光注視著廖世,比起他們無法辨識這麼長話語的那種可能,無動於衷的他們更像是離魂的死物。
如果這些藥傀儡還能思考,他們在聽到廖世這麼說之後,一定會驚怕得跪地請罪。已經習慣了被藥物淬鍊的傀儡人,每天都要進行藥浴和服用一定劑量的藥食,否則他們逆於常人的體格會失去某種平衡,內迴圈進行反噬傷害,非常痛苦。
然而他們四個能被藥醫放出藥谷,來到這麼遠的地方接廖世回去,顯然他們已經是煉製得非常成功的傀儡人。對於他們那近妖的主人而言,他們是聽話的、忠誠的,但對於尋常人而言,他們是傀儡,是有心跳無意識的活鬼。
廖世嘆了一口氣。
多年以前他回藥谷勸阻師弟停止煉藥傀儡,但已經煉成的那幾個傀儡人無法再改變什麼,便只能留在藥谷。自此以後,廖世與師弟約定每年回一次藥谷,一路都是由這幾個傀儡人送行,如此已經是歷經了二十多年時間。
他那近妖的師弟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居然用藥把活人控制成這個狀態,說是他們是蠱物,也不盡然,因為蠱物無法做到這麼完美。
二十多年前,這幾個傀儡人還都是十歲出頭的少年,被那近妖的師弟用各種藥物洗血之後,就變成了這樣綠血白髮的怪人。歷經二十多年的歲月更替,這幾個傀儡人的面孔大致還保持著少年人的模樣。
廖世親眼看著這些傀儡人的微妙變化,雖然驚詫。但好歹算是勉強相處了二十多年,慢慢也就習慣了。
但最近這幾年自己這邊的情況有些特例,先是經著嚴行之這小子纏人功夫了得。他竟沒能脫身,後來就是林杉這邊出事了。他緊隨來到北地,又要為林杉的行蹤保密……這樣不停被各種瑣事牽扯下來,竟是已經有四年多的時間沒回去了。
不知道藥谷那個近妖的師弟有沒有焦慮瘋癲,又搞出什麼新花樣來。
不過,就看這四個傀儡人的樣子,雖然他們呆板木訥,但廖世認得出來。這四個人還是原來那四位。看來自己近幾年雖然沒有按照約定回藥谷,但師弟大約仍然在遵守約定,沒有新增傀儡人。
望著彷彿被一根粗繩子綁在樹幹上才得以勉強站立的嚴行之,廖世抓了抓糟亂的頭髮。努力思索著已經四年多沒用過的一些口令。這些傀儡人都不是他的作品,操控傀儡人的口令也是師弟編的,所以他一旦長久不用,就會生疏。此時叫他記起這些冷硬的口令,簡直比要他全文背誦藥谷二十七藥典還要困難。…
思索半天無果。廖世皺了皺眉,然後伸手一指那沒有輪子的竹片車,口中卻沒能撥出什麼命令的詞彙。
那箍緊嚴行之的傀儡人視線落在廖世揮動的手指上,眼珠子轉了一半。呆立片刻後,他終於動了。兩隻裹在黑色長袖裡連手指都未露半根出來的手臂依舊保持著圓環的姿態,鉗制著嚴行之的肩膀往竹片車那裡走去。
廖世見此一幕,心下微喜,暗自想道:幾年沒回去,看來師弟雖然沒有煉新的藥傀儡,但卻將已有的傀儡人又改造了一遍。雖然傀儡人還是沒有正常人那麼機靈,但比起以前那僵硬模樣,現在這幾個傀儡人使喚起來倒沒那麼費事了。
心下正這麼想著,廖世就看見那個傀儡人像搬起一根木樁一樣,將嚴行之橫身舉高了些,然後拋到了竹片車上。
“嘭!”一聲悶響,饒是竹片車比竹板車要具有多一些的彈性,能夠減緩些許這麼直接摔上去對身體所致的撞擊創傷,可是看著這一幕的廖世還是覺得有些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