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近距離看到沉睡了一夜的林杉,布帶束髮依然如昨天出門時那麼整齊,可見他昨夜臥眠竟似一塊一直未動彈過分毫的石頭。
只是嗅了些酒氣,就令他困頓成這樣,細思一番只叫人心驚不已。
江潮禁不住微怔。
林杉攏了攏衣袖,環臂在身前,又說道:“去書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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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林杉的臥室離開以後,陳酒正要找婢女去廚房煮些茶點,就看見婢女蘭雅迎面走了過來。
昨天蘭雅在與另外幾個婢女一起收拾飯廳時發生的不愉快。那幾個婢女只是向陳酒略為轉達了幾句。她們思酌著蘭雅說過的原話如果都告訴了陳酒,恐怕會令她們的大姐不愉快好幾天,便做了一些隱瞞。況且蘭雅也不是每天都嚼這些爛閒話,偶有過失。大家都包容一下也就過去了。
昨夜也是因為林杉的狀況有異,陳酒對於別的什麼事就全無耐心與精神。關於昨天她的那些小姐妹向她稟告了什麼,此刻在看見蘭雅的時候,她才想起來了一些,但並不以為意。蘭雅依然還是她那幾個機靈堅強的小姐妹中的一員。
林杉對居所裡的婢女要求並不苛刻,事實上他的日常生活有陳酒細心照料,能使喚到別的婢女的地方也非常少。此時時辰尚早,除了正好今天當值的婢女,其餘的婢女要麼還未起身,要麼就還在洗漱。
能在此時看見裝束整齊的蘭雅。陳酒也就不再做別的想法,寒暄問候一兩句,她就將侍候林杉晨起茶點的事情吩咐下去了。
蘭雅似乎很欣喜地承應下來,而當陳酒放心離開,她的臉上彷彿突然出現無數細孔。將那歡喜笑容盡數吸收回去,眼色略漸深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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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中。
聽江潮稟告完昨天傍晚一隊下屬看見的那詭異一幕,林杉也已開始沉思。
望著目光微垂,沉默思索著的林杉,江潮猶豫了片刻,終於忍不住還是提示了一句:“大人若要追查廖世的真實蹤跡,居所角院裡那幾只短尾狐狸可以派上用場。”…
林杉仍在沉思。聞言只是隨口說了句:“怎麼用?”
“昨天傍晚跟蹤廖世的探衛雖然沒能堅持多久就跟丟了,但他們裡頭有幾個人看見了廖世坐在貼地如飛的車架上,擰開葫蘆飲了那老酒。”江潮徐徐解釋,末了說出自己的設想,“雖然酒姐的陶壺已空,但憑那幾只短尾狐狸接受過的特殊馴養。只要讓它們再嗅一嗅空酒壺,定能有收穫。”
“那就……”林杉幾乎就要同意江潮的建議,但話至嘴邊,他又略微遲疑起來。
頓聲片刻後,他招了一下手。江潮走近桌邊,躬身側耳,聽他以極輕微的聲音說了幾句話。
待到站直起身的時候,江潮的臉上已明顯現出不解神情,猶豫著問道:“大人謀事一慣會將邊緣瑣碎切割乾淨,這次為什麼要這樣安排?”
林杉注視了江潮片刻,依然沒有回答,只是淡淡地道:“如果我不再解釋此事,剛才吩咐的那些佈置,你還會照做嗎?”
江潮聞言不再猶豫,當即恭敬回覆道:“不敢有違。”
林杉果然沒有解釋什麼,只一抬衣袖說道:“那就去吧。”
江潮領命,朝坐在書桌後的林杉拱了拱手,然後就退出了書房。
已經在書房外等候了片刻的婢女蘭雅看見門開了,江潮走了出來,似乎書房裡的議事已經結束,她這才端著早已準備好的熱湯點心向書房裡走去。
在與江潮擦肩而過的時候,她又忽然被叫住。
伸指探了探沙陶湯甕,又掃了一眼托盤上的兩樣糕點,然後微微一笑說道:“請蘭雅姑娘不要介意,江某這樣做可能有些過分謹慎了,但現在老藥師已經離開此地,林大人昨天傍晚又出了異樣狀況,今天以及今後不得不小心注意啊。”
“嗯,這個蘭雅知道,會多注意些的。”蘭雅細聲輕語地回答道,她臉上盡現溫婉微笑,不顯半縷介懷情緒。
江潮略微思索後就又說道:“平時林大人每天食飲都由酒姐照料,像我這樣做下屬的粗漢根本沒必要過問。不過,酒姐偶爾也會被一些事務耽擱時間,就需要像你這樣心靈手巧的姑娘幫忙了。今後你若再逢像今天這樣的事情,儘可朝裡頭稟明一聲,林大人再忙也不會令你一直等在外頭。”
江潮這是在陳述一個實際情況,不想蘭雅卻從他的話中得出另一種意思。
她連忙蹲身為禮,致歉說道:“是蘭雅做事失妥,不該木訥的只知道等。再等下去。這湯就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