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默然在心裡這麼琢磨著,就聽到林杉問道:“城裡巡行的那隊軍士,也是你們夜騎中的人麼?”
江潮凝神答道:“夜騎分縱、橫兩個部分,橫隊的職守範圍在外城上,縱隊只管大殿內的防衛事務。不過因為內城杏花已經開放了,陛下已經頒佈了今年‘春啟節’的開始日期,所以在這節日的前後幾天裡,城內的安防事宜裡會增加一批由夜騎橫隊裡抽出的人員組成小隊進行巡城。”
林杉沒有抬頭的又問道:“今年的春啟在哪一天?”
江潮略一思忖後說道:“就是明天了。”
林杉笑著說道:“那我剛好趕上,這還真是湊巧了。”
江潮想了想後問道:“你準備明天去賞杏?”
“是啊,擇日不如撞日。”林杉只顧低頭用筷子分撥著濾過湯藥後鋪在桌上的紗布裡的藥渣,隨口說了一句。
江潮目中流露出一絲憂慮,遲疑著說道:“皇帝特許過,這等京中的盛會開辦的主旨就是官民同樂,沒有太過限制參會者的身份,賞杏當天會有很多人聚集……可是你剛剛不還說過,要防備於人麼?”
“若在賞杏時遇到我不想見的人,我自然會設法避開,人多可就是最大的屏障。再者,這節日本來就是拿來放鬆的,哪個人還會在這樣的時辰裡繃著心絃四處張望,而忽略了盛春裡綻放得正熱烈美麗的杏花。”
林杉語氣緩了緩後接著又說道:“我記得‘春啟節’的首日,陛下會微服賞杏,所以當天但凡食君祿者首要考慮的事就是如何在不亮明身份的情況下湊到陛下身邊伴行吧!”
林杉的話聽來確實有幾分說服力,但江潮總覺得有些不放心,可一時之間又再拿不出什麼勸阻的話來。
片刻過後,林杉總算是鼓搗完那些藥渣,抬起頭來看著江潮又說道:“說起賞杏,我還要叮囑你一件事,明天你不用跟著去,我只帶葉兒一人。”
江潮聞言失聲道:“這……”
不等江潮把話說下去,林杉就繼續說道:“這麼安排並不是我要避著你什麼,只是我顧慮於你身上的鋒芒太銳利了,反而引人注目。快十年不見了,明天我只想好好欣賞一下京都的杏花,另外還有一些話要對那孩子說。”
林杉已經把話挑得很明瞭了,江潮只得沉聲應諾。
林杉端起那碗藥,走出幾步後又站住腳,溫言說道:“明天你著空找家京都落魄酒鬼喜歡聚集的酒肆,先去學學酗酒的功夫,看看那些酒鬼的情態,也好能儘快把你這身鋒芒給磨鈍一點。”…
“我知道了。”江潮認真的點了點頭。
林杉正欲抬步離開,在神色遲疑了一下後,他開口又說道:“江潮,我想跟你說一件事,你若能答應,還請你務必恪守承諾。”
屋子裡的氣氛在這一瞬間似乎變得有些沉重起來,江潮神情凝重起來。對於林杉用這種口吻說出的請求,因為伴隨他成長起來的環境所致,他的心裡近乎習慣性的生不出猶豫之情,不敢怠慢的肅容道:“請林大哥吩咐。”
林杉沒有立即開口,而是兩步走到廚房門口關上房門後,這才在轉過身來時注視著江潮,正色說道:“倘若今後有什麼事發生在這宅子裡,請你務必先帶著那一老一小兩人離開。如果我遭遇不測,你便帶著他們遠離京都,永遠也不要再回來了!”
江潮聞言後神色一僵,旋即大驚道:“林大哥……何出此言!”
林杉沒有解釋,只是以近乎逼迫的口吻又說道:“你能守諾麼?”
“不……”江潮怔怔然搖了搖頭,又喃喃說道:“不是我不能守諾,而是這個承諾太重,我連擔起他的力量都可能不夠,又何談守諾。”
林杉見狀沒有說話,只是深深的嘆了口氣。
看見林杉嘆氣,江潮原本平整一對眉頭間有川字紋一現即過,他只在沉吟了一瞬後就用堅定的語氣說道:“江潮不才,雖然不能對剛才林大哥吩咐的事許下承諾,但若那種事真的發生了,江潮必定誓死守衛!”
“何必枉廢一條性命。”林杉輕輕搖了搖頭,然後轉身開門離開。
廚房裡江潮獨身而立,他望著林杉離開的背影,許久沒有邁動一步,心中更是大為不解。
義無反顧、誓死效命,這是整個夜騎成員都在遵循的旨令,從他入組那一刻開始,這條旨令每天都在鑿砸著他的靈魂,直到浸入他的骨髓中,他對此從未遲疑過,事實上夜騎培養出來的成員也都是這麼做的。
但在今天,他從自己這第一個赴職的物件裡得到了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