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生是誰?莫葉心裡一怔,然而當她看見從後院放馬的棚房頂上一個縱身躍下的‘陸生’時,她不禁驚得雙手脫力。那捲被她撐著的布鬆垮擲地,上面串著的那些金屬棒互相碰觸著,發出一陣叮叮鈴鈴的清脆聲響。
林杉口中所喚的‘陸生’,竟是家裡唯一外請的那位粗使家丁。
而這位平時老實本分,肯出實力做事的寡言少年,在這一個縱躍間,已經顯露出他不淺的武功修為。
莫葉大驚的最大原因是,她直到現在才想起,當林杉教她那些秘法的時候,這位名叫陸生的粗使家丁一直未離開過。只是因為自剛才回家後,陸生替馬安牽走馬車後,就像平時那樣沒什麼動靜了,而自己又被師父教的東西吸引住全部注意力,所以才會忽略了他的存在。
聽聞他的名字從林杉的嘴裡喊出,莫葉大驚之後也很快冷靜下來,不用問應該能猜到,陸生並不是外人。
然而她的心裡還是餘驚未平,驚於陸生的隱忍,愧於自己的疏忽。
陸生從馬棚頂躍下後,三兩步走到莫葉跟前。他在迎面看向莫葉時,有些木訥的面部表情終於是微笑了一下,只是這笑容顯得有些勉強,不過莫葉不會因此而心生誤會,因為已在她家‘勞工’了有些年頭的陸生平時就是寡言苟笑的模樣。他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不是因為心裡不樂意,而是因為他本來就不習慣用這種方式。
但是當莫葉在回以陸生微笑的時候,不知怎的,這種她平時已經使用得十分熟練的招牌表情,到了此時竟也生硬起來。
她不知道這是因為陸生在她面前公開的真實身份,讓她心緒有些繁亂所致。其一,她覺得原本就交流甚少的陸生,此時越發變得陌生了;其二,他似乎是師父的人,可是現在面對他,莫葉只覺得兩人之間可以交流的東西,竟是比在書院與那些有緣無份的師兄弟們還少。這感覺實在是太怪異了。
看著陸生動作利索的抱起地上疊成一團的布捲走近林杉身旁,一抖手將其攤開在地,然後半蹲著身子等著的樣子,莫葉又是在心裡無力的嘆了口氣,有些煩悶於自己居然連給師父打下手的能力也沒有。
不過即便是幫不上忙,她也沒有立即離開,好在即便是站在一旁幹看著,隨後的所見不但沒讓她覺得無聊,反而覺得奇特無比。
就見林杉曲指在門上輕輕敲打,似乎是在聽音,接著就見他隔一段距離的用一支小號蘸著朱墨在門上點觸著。動作很快,沒過一會兒,門上就出現一個方形點陣,點陣的四條邊上各分佈有兩個林杉用朱墨留下的點。
林杉在門上點畫完畢後,轉頭對陸生說了一句:“菱角錐,我要八支。”
陸生沒有說話,只是點了一下頭,然後手指在那布捲上串著的金屬棒上滑出一段距離,停在了其中一支上面。接著他手法快速的拔下了八支,同時從一旁的木匣子裡取出一把小錘子,然後起身走到了林杉的身旁。
林杉取過錘子,在他拿起一支被他稱為‘菱角錐’的鐵棒時,一直沉默的陸生忽然開口說道:“大人,要不要我代勞?”
“謝謝。”林杉溫言拒絕:“其實這幾處內部早已留空,廢不了多少力就能將錐子釘入,而這個許久未動,未免不妥,還是讓我自己弄吧”…
陸生聞言沒有再說什麼,然後林杉面向門板,執那菱角錐,使它那尖銳的一端對準點過朱墨的地方,只輕輕一錘就將錐體砸進去了一半。
真是如他剛才所言,一錘一錐,這活計看起來簡單輕鬆至極。
不遠處的莫葉凝神看著,她很快發現,當一條邊沿線上的兩點被釘入菱角錐後,原本只是她在腦海裡虛構出來的方形邊線竟有了實體,原本刷了一層薄木漆的後院大門上出現了一條裂痕。她想到剛才林杉才說過的話,忽然明白過來,這扇後院大門雖然沒有嵌入機簧,但八成就像那屋裡地下的位眼一樣,預先留了位置。
當林杉釘到第六錐時,他又開口喚陸生取來撬刀。當八錐全部在門板上釘好時,他從陸生手中接過撬刀,沿著那條已經裂開的邊縫伸入,然後手上用力斜壓。
莫也就看見一塊方形木板從大門上掉了下來,邊沿如被鋸子鋸過一樣平整。只是林杉的手裡沒有拿鋸,所以那塊木板的突然跌落,顯得有些突兀。而在木板落下後,大門上果然顯出了一個方槽。
對此,莫葉因為已有預見,所以雖然覺得奇怪,卻不像陸生那樣直接怔住了。
林杉則是隨手扔下撬刀,拿起了地上那個由莫葉抱過來的木盒子,手指扣著一邊掀掉了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