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這車中客覺得自己受到了那少年人的冒犯,可是見他突然跳上車的舉動,又覺其可能是有功夫底子的,從衣著佩帶上來看,也許還是哪個大族的紈絝子,所以車中客雖然微覺不悅,但不想惹事,也不準備與之計較。
但是令車中客沒想到的是,他剛剛表現出不予計較的放下馬車門簾,卻很快被對方似乎表現出很在意的挑起。這令他心裡的不滿慢慢漲大起來,忍不住就要開口理論,叫那位不速之客快點離去,不要打亂自己的行程。
可是,王哲很沒商量的搶了先機,已先一步開口,問道:“這位兄臺是準備出城麼?”
王哲的第一句話出口,車中客心中又是微微生異起來,暗想:這似乎還是位挺有禮貌的紈絝子,難道是我想得不對?一念至此,他即開口道:“是…”
“趕時間嗎?”
車中客才將將說出一個字,王哲緊接著來的第二問便將他的話斬斷在此處,那僱客臉色一滯,喉頭也結住了。
儘管如此,王哲卻依舊如無視於此似的,接著又道:“這位趕車的……是我的一個朋友,我現在找他有點急事,閣下可否行個方便?”
車中客倏的明白過來,眼前這廝從一開始就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或許自己應該從一開始就咆哮於他,才是最合適的趕走他的方式。
然而,正當他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陰晴不定時,眼前這位眉宇間頗有些尊貴氣息的少年人又說話了,不但說了,還拱手遞來一樣東西。
“抱歉,拜託了,不好意思。”
見那少年一次把全套的好話說盡,但他的眼中絲毫沒有歉意和恭卑之意。這樣的話與這樣的情態配合在一起,使他看起來不像是在懇求什麼——他的言辭舉措就像是一種被禮貌裝裱過的威逼。
車中客只覺得心中有惱、卻一時找不到突破口發出,直到……
直到對方將拱手遞送而來的一隻錦袋放在他的手邊,感受到袋中塊狀物的硬度,車中客正漸生異色的臉忽然一滯,心底遲疑起來。
而那少年人在放下錦袋後,便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對他露出看似禮貌、實際上略顯脅迫的表情。他直接放下了馬車門簾,不知是放棄了與車中客協商的打算,還是準備離開。…
然而,坐在門簾垂下後、光線微微一黯的馬車內的那位僱客卻知道,這少年人並沒有就此離開。隔著薄薄一道門簾,他與那趕車人的交談清晰傳了進來,多聽幾句,即叫他背上微微生汗。
“小哥,這次你不能不幫我。”
“你要我幫你什麼?”
“別裝了,你知道的,我三姨父的弟媳的老父現在還擱在蟒山,你再不幫忙走一趟,他老人家就要爛在那裡了。”
“……”
“車資不是問題!並且我知道託你送老人遺體回鄉,絕對是上上之選。起初我三姨父的弟媳就指定是請你走這一趟,結果後生們不知輕重,找了個生手,居然毫無誠信,把老爺子的遺體半道上甩在路邊,還好是莽山那片的人生得淳樸,否則……”
“……”
連續被王哲兩次搶白,並漸漸明白過來對方打的是什麼主意,本來只管專心趕車,不怎麼搭理王哲的楊陳終於有些按捺不住的頭頂冒火了。
“你在胡說什麼?”也不管之前看見過王哲家世的顯赫,楊陳聲音發硬的斥了一聲。
可是話說到這個頭上,不管楊陳願不願意解釋,車中那位僱客顯然是坐不住了,要下車。此時即便楊陳想要解釋什麼,那位半道僱車的客人也會以為他是在作掩飾。
總之那人是不肯再坐這輛很可能不止一次的拉過死人的馬車了。並且他在下車離開時,還略有感激意味的看了王哲一眼。
這僱客在心裡以一個錯誤的方向理解了王哲剛才顯得很匆忙很無禮的要驅他下車的舉動,拿著王哲賠償的銀兩,心中尚有餘忌的那位僱車客甚至還在心中祝願王哲,能順利的早點接回曝屍異鄉的遠親的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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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對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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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快要賺到手的一趟生意竟然就這麼飛了,自己混生活的家當又被身邊這個才認識了不到一個時辰的傢伙蓋了個不祥的帽子,楊陳是滿眼的惱火直欲衝王哲正微笑著的臉噴去。
停下馬車後,見那僱客已經走遠,楊陳也沒有再繼續揚鞭走。他不太甘心的將目光從那一邊走還偶爾回頭來看的僱客身上收回,深吸了口氣後,壓著脾氣盯著王哲說道:“你剛才那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