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個字,稍作停頓後,他又說道:“據我的瞭解,你所說的籠子,其實一直在保護著你。為了生活能安逸點,犧牲些自由又算什麼呢?你終究只是一個女子,即便把自己鍛鍊得無比強大,又能做些什麼呢?”
“能做些什麼……”莫葉深深呼吸了一口由海風捲來的海上空氣,然後沉聲說道:“至少能儘可能不再體會那種什麼也做不了的無力感,即便我終究做不了什麼,至少還能掙扎過。可若是連掙扎的能力都沒有,那感覺……有如被拔去了骨頭裡的筋。”
“你說為了安逸可以犧牲自由,但我想,我也許沒有那樣的性格。沒準這個問題你也想過,但你也選擇了逆行。”莫葉走近了伍書一步,並在他身邊坐下,接著說道:“你也說過你的臉孔並不影響你在京都的生活,那麼在碼頭扛貨,也可苟且一生,但你不是也選擇了一條艱難的路麼?你難道未想過,這條路上的困難也許無法支援你等到新生活到來的那一天?”
伍書看了一眼在挨著自己身邊坐下的莫葉,很快又將目光投向了遠處的海面。一陣沉默後,他習慣緊抿地雙唇動了動,以很輕淺的聲音說了一句話“富貴不知缺衣冷,飽者還盼餓者飢”
他的生意說得不大,並且他的聲音還被海風掃過巖面,以及海浪拍打巖壁發出的聲響拆得近乎破碎,但莫葉離他太近,還是能聽清些許。她在垂首無語了片刻後,又慢慢將頭抬高一些,平靜地說道“我沒開玩笑。”
莫葉用否定的話語表述著她認真地態度,而這個時候,她的這句話確實比直接說“我是認真的”要比較嚴肅一些。
(509)、坐墳前
…
莫葉按照石乙所指的那個方向快步走去,心裡還在暗想:小乙哥在學廬學成,回京都也才不到半年時間,經自己介紹得以跟伍叔相熟的時間更短,不到一個月,怎麼他對伍叔行事風格地瞭解,已經細緻深入到這種程度了?
很快就走到了那處土埂上面,莫葉剛剛站定足根,還沒收斂心中思緒,突然就感覺有一樣事物破空而來,直衝她的側臉。 從臉頰能感覺到的些微風動可以判斷,那樣事物應該擁有尖銳的前端。
莫葉的目光敏銳地掃向一處,但她偏頭的動作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就身形後仰,避開了那樣急速飛來的器物刺向她腦側的太陽穴,同時,她握著挎籃的手也動了。
……
不遠處站在墳垛前,本來是要目送莫葉離開的石乙,看見剛剛走上那道土埂的挎竹籃少女只是身形稍滯,隨後她便如剛才他所見的那隻足踩黃冥紙的喜鵲一樣,雙眸靈敏一動,似乎是發現了什麼危險。
緊接著,她身形反仰,立時變得如一根倒擺的魚鉤。待身形回正,那少女抬手瞬間,已扣指將挎在臂彎的竹籃捏碎——彷彿那籃子是紙做的——少女如揉著廢紙一樣,將變成一團斷竹篾的籃子團握在掌心,朝一個地方狂奔而去。
“大力女…”石乙已禁不住喃喃出聲。
那少女才急奔出了數步,在她的前方不遠處,就忽然出現一抹黑影,如從地底鑽出一般。
看見這一陡生的變故,石乙面色依舊較為平靜,沒有擔心什麼。接下來,他就看見那少女將手心揉了許久的一團竹篾拋了出去……
到了這時。石乙才折轉身,喃喃又道:“或者……應該稱她為暴力女?”
不再看莫葉那邊,進入石乙視線內的景物,便是眼前這已經厚厚長了一層茅草的墳垛——或者,因為它裡頭並沒有陳屍,所以確切的說,這只是一個土垛?
今年的春天,來得比去年早了將近一個月,深冬枯黃的茅草到了今天,已經全部被新長出來的那嫩綠一茬覆蓋。有的茅草還開始拔嫩穗了。
石乙看著墳垛上的青草隨風招搖,不禁想象到,當茅草穗兒老掉時綻開了白絨花。這片大抵都埋著貧苦人,因而少立碑的野墳地,一定會變得很漂亮。
白色的茅草花如霧一樣浮在青色的茅草葉兒上頭,風一吹過,便如地面灑向天空的雪沫。亦如每年都會在初夏翻新一遍的白色冥番。
如果清晨再來一場霧,那境界就更妙了。看來有時候死人比活人更會挑住處,可能是視物眼光因為生死有別,境界自然也變得不一樣了吧?石乙在心裡如此想著,又環顧了四野一週。
莫葉追逐伍書的兩道人影已經離開這片地域,石乙卻沒有像他剛才對莫葉說的話那樣。只等她一離開,他也回去,而是盤膝就地在莫葉為林杉修的衣冠冢面前坐了下來。
沉默片刻。石乙忽然輕聲一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