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大強鎮心神,直到這時,他還是沒有回頭去看那位已很是接近他的人。他早已能猜到那人就是剛才那個帶著江潮離開的素衫文士,但他現在最期盼的,還是最好能就此矇混過去。
獵人捕獵時,是不會在需要偷襲前就把身邊的狗放出去的,倘若這位獵人家養了許多條狗,那麼最先被淘汰的,當然是不聽話的那隻。
鐵大不想在這裡跟目標撕破臉,但看身前身後這兩人的態度,他覺得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得足夠多了,多到很可能使他明天就成為家主淘汰掉的那隻狗。
可他現在依舊在忍耐,那是因為他忽然發現,自己很可能是誤把狼虎當小兔了。所以現在他需要面對一個新的大難題,要怎樣不惹火這兩個可怕的人,使自己免遭滅口。他很清楚,像自己這樣的人突然在夜裡死掉,即便巡城隊的兵士發現了屍體,次日官府也只會免費提供一張草蓆,安排幾個衙差將其埋葬的。
沒有人會因為自己的死而損失什麼,亦不會有擔心自己的家人到衙門裡報案,查詢死亡原因。這就是無家無父之人的歸宿,從確定自己成為流浪兒那一刻開始,這種枷鎖就一直沒離開自己,流浪者的身份一直未變過。
正是因此,鐵大才忽然心生強大的求生念頭。他不是那群流浪兒中淪為乞丐的部分,活下去是人的本能,而他已經擁有一種屬於自己的活下去的理由於方式。
倘若因為今天的事,家主將不再收留他,他不是沒有辦法繼續生存下去,今天的冒險就當是報答家主這幾年的栽培之恩吧!
鐵大的臉上儘可能持著緩和無害的微笑,對於江潮那聽來情真意切、實則經不起推敲的邀約,他溫言婉拒道:“不了,小潮啊,今天我已經喝了不少了,明天大家各自還有活計,還是不要因酒誤事。不過你不忘當年事,還憑此與我談兄論弟,這一點讓我很感動,如今還有多少人願意提起那些日子共渡的苦難呢?就說這一條,改天也得是我請你喝酒啊!”
鐵大費心竭力的說了這麼一番話,把能照應的地方都顧到了,如果此時站在跟前的江潮沒有因發現他的跟蹤行為而質疑他的目地,或許此時兩人就應該打聲招呼,然後作別了。
然而江潮雖然再沒了話要說,但也沒有挪步,倒是另外那位讓鐵大提防許久的人開口了。
“飲酒過量的確誤事,但今天兄弟之情再拾,豈能不小酌一杯?”素杉文士的聲音傳來,鐵大這才轉過身,然後他就看見那文士動作果斷的拍開了手裡酒罈的蠟封陶蓋,沉置十年的燒刀酒飄出了不同於糧食酒的醇香,那味道中還微微夾帶著一絲古怪,似乎是異地酒的特性所致。
看著那文士的手漸漸抬舉,鐵大的眼中掠過警惕的神色。
“就在此地,老酒請你品一罈。”文士面上的神情一直平靜得很,但在他的那句話說到最後一個字時,鐵大忽然意識到不妙之感已提升到一個快要爆掉的頂點。…
是一罈,不再是一杯!
與此同時,那文士舉臂提升到胸前位置的酒罈忽然急轉方向,向鐵大砸來,鐵大如鐵錘一樣握實無風的拳頭也在同時向那酒罈砸去。
酒罈與拳頭狠狠的砸在一起,為了取勝求生,鐵大已不知拳上傳來的疼痛為何物,以天生神力在港口扛包大眾中留名的他只一拳就將那壇酒砸了個稀巴爛。硬碰硬的功夫鐵大自引為傲,只是遺憾的是,他這悍虎撲出般的一拳,連那文士的一片一角也沒有沾到。
酒罈的粗陶渣混合著散發著醇厚香味的酒液散撒下來,並不如何刮人,但鐵大的上身衣服則是不可避免的被酒水打溼了大半。四濺下落的酒沫中,鐵大看出文士在托出酒罈後就立即後退,並非要借用酒罈作為鈍器向自己發動進攻。在這一刻,鐵大不禁又心生遲疑:難道……他真的只是想請我喝酒?
不,他是有目的的!
很快,鐵大又否決了自己的那個遲疑,因為他想到,若不是那文士託壇而出時手上帶了內勁,導致兩股力道相撞,那盛著酒水的粗陶壇不會碎得這麼徹底,應該更傾向於被打落的結果。
注意到酒水潑灑方向的鐵大更加確定了自己的設想,只是他一時還不清楚那文士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所以他在看向那文士時,目光中很自然的攜了一縷疑惑。
“此酒名為燒刀。”素衫文士退身數步站定後,先是淡淡的解釋了一句,旋即他放在腰畔的手忽然甩指揮出,即見一樣事物快得看不清其形狀的飛了過來,與此同時,他接著又說道:“飲此酒,舌如刀在火中燒,十分痛快!”
話音畢,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