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青年聞言直起身來,將要抬步離開時,他又忍不住說道:“殿下,還有一事……”
“說。”二皇子開了口,卻慢慢閉上的雙眼。
黑衣青年沉聲道:“林杉回來了,並且他在幾年前揹負的罪名只一個晌午的時間就了結了。雖然他尚未復職,但如今已是無罪之身。倒是吏部尚書獲罪入獄,但罪名還需複審,也不知道能不能減刑。”
“你希望他能減刑麼?”二皇子再次睜開雙眼。他在頓了頓後,語氣有些冷漠的接著說道:“吏部尚書貪得無厭,這行為就如貪吃的人,穿再鬆弛的衣裳,鼓脹的肚子也會顯露的。這樣的人即便今天的罪名真是別人轉嫁的,那也是死不足惜。擾亂吏部晉級秩序,震動超綱;大量收受下級官員的財物,與搜刮民膏何異?他不是不會做齷齪事,而是還沒走到那一步,這樣的人留著也沒用。”…
“是屬下贅言了。”黑衣青年目光微縮了一下。“屬下告退。”
“慢。”當黑衣青年正要離開時。反而又聽到二皇子叫住他的聲音。
黑衣青年剛剛駐步回頭。就見二皇子緩緩說道:“最近幾天,注意林家老宅的動靜。林杉是個人才,能幫則幫襯著點。但不要進宅子裡面去,做得隱秘一點。”
“是。”黑衣青年拱手領命,終於離開。
二皇子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氣,伸手拽了一個長軟枕,側身倚了上去。
一直坐於他身邊榻上的宮女小意看見這一幕,微微一怔後驚訝道:“殿下,你怎麼了?”
“倦了。”兩個字從二皇子的口中傳出,輕盈如羽。
小意有些擔心的說道:“可是殿下的頭髮還是溼的,就這麼睡著了,明天您一定會頭疼的。”
二皇子有些乏力的開口:“讓我歇一小會兒。等會我就起來。”
小意聽出他生意中的倦意,心裡有些擔憂,但也有些不忍,遂隨了他的意。但在她用乾布將他的溼頭髮包起來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說道:“殿下,明天你就不練那拳了吧。”
安靜了片刻後,二皇子才含糊了一聲:“再說吧。”
小意沒有在說什麼,蘀他包好頭髮後,又扯了疊在床榻裡側的錦被仔細蘀他蓋好,這才爬下床去。蹲在床沿邊,小意望著側臥的二皇子清瘦的面頰,又小聲說道:“殿下,等會兒就要用晚膳了,婢子來喚你時,你可不許賴床。”
面相安靜,似乎已經睡著的二皇子悄然半睜開一隻眼,於睏倦中勉強一笑,接著很快又閉上了。
……
京都南城,在那片貧民居住的高矮參差的老房區,從昨晚一直昏迷到今天下午才醒來的鐵大坐在一處獨院中,有些呆愣的看著天邊初升的月亮。
他不想望月,但他更不想待在那間沒有窗戶的房子裡,因為那裡更像牢房。
昨夜被那個少年人用狠藥催醒,在再度昏迷之前,鐵大看見了那少年身上一樣很有意思的東西。
時至今天,從那群看護自己的人身上,鐵大隱約能印證自己的一個猜想。
分散住於這間獨院外面的幾名看護著,個個都是訓練有素之輩,在自己未被害,功夫還有八、九成時,也只能與其中一人打個平手。然而這群人雖然做著獄卒的事,身上卻絲毫沒有痞氣,作風硬朗端正。
不過他們也太硬朗端正了點,除了負責自己的飯食起居,就不再多說一句話。這讓鐵大很快覺得,呆坐於小院中,不過是換了間大一點的牢房,空氣流通性好一點罷了。
在極為安靜的環境裡,呆坐了一會兒的鐵大似乎能聽到相隔幾個院落外的民宅中,孩子因為挑食而遭到父親責打的聲音、忙碌了一天的漢子聚在一起談天的聲音、相鄰而居的兩家婦人因為生活瑣事而吵架的聲音……普通人生活的氣息就散落在院子四周外,似乎很近,其實很遠。
觸不到的離得最遠,得不到的,就是最美好的。
高家送他上路的藥,外加昨晚那個少年人給他吃的狠藥,都瘋狂的傷害到他身體的真元。此時藥勁雖去,但鐵大的身體卻如吸乾汁液的甘蔗,空留輕軟的渣體。
他努力了片刻,才艱難的舉起一隻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當他摸到那結痂的左眼時,他不禁在心裡冷笑:眼睛燒瞎了一個,耳朵倒比平時靈敏了些。可是老天啊,你覺得這很好玩麼?…
手臂的肌肉缺乏力量,鐵大的手很快垂落,耷拉在膝上。
鐵大目光垂落。望著自己那雙曾經以輕舉百斤穩如鐵石而在海港揚名、此時卻連動一動指頭都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