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劍的話語微頓片刻,再開口時,言語間的那絲遺憾便被抹得一乾二淨。
“滄浪之音沉可誅人心,滄浪之音輕可亂人心。滄浪師妹的‘誅心曲’雖可算四雅之一,但要發揮其真實作用,也必須得有一身不弱的內修功底,否則真就雅而無用。
你們的金玲師妹當然做不到這一點,但我身邊帶著她,其實也就是起個幌子的作用。她身上沒有絲毫的殺氣,武功也薄弱到幾乎可以忽略,這一點你們都比不了,也學不到。
至於剛才為什麼是我撫琴,這實是亂人心的絃音,我找滄浪學來的。這絃音很粗陋,卻比較容易學來,而憑我的潛力,要做到不知不覺撫亂人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而問及我為什麼要故意流露武功?卻只是為了讓那個自信的傢伙別那麼快龜縮回狼闈裡罷了。”
待伏劍的這番話說完,屋內的三個年輕人裡頭,除了金玲早就知道此事,所以並不詫異,另外兩個年輕人皆是神色微怔。對於他們來說,滄浪與伏劍都是師叔一輩,但對於伏劍來說,滄浪是他的師妹,他卻在教授了不少徒兒之後,還會做向師妹學武的事情。
而且他新學的武技道從音律,哪怕只是掛著一層樂曲的外皮行誅殺之能,這對於在音律方面一片空白的伏劍來說,簡直可算一種跨越。
這時的孫謹不禁有些後悔,剛才應該多在那餛飩館裡坐一會兒,也好聆聽一下伏劍的速成琴音聽來是個什麼感受。但這個念頭才剛萌生於心,他忽然又如心頭著火了一般趕緊將其掐滅。要知道伏劍速成學習的琴音有攪亂人心的作用,特別是習武之人,還是少聽為妙。
伏劍看出了孫謹似乎正在心裡盤算著什麼,但他沒有出言點破,只是語氣比較隨意地說了句:“行動之前,還有什麼疑問處?”
“那個…應該被稱為‘亂心曲’的絃音……”烏啟南抬起目光,微微斂了斂眸中那種天生的冰雪色彩 。沉吟著道:“……具體會有什麼作用?”
“待你們與之交手的時候,就會有切身體會了。”伏劍說罷又看向孫謹,“你還有什麼問題?”
孫謹搓了搓手,稍有遲疑地問道:“時間地點定了麼?”
“恆泰館今天被人包了場子。”伏劍話中藏話,“我們能去的時間,會有其他人另行來通知。”
烏啟南忍不住問道:“這會兒金玲師妹就不必去了吧?”
伏劍沒有回答,只是側目看向一身水色衣衫的姑娘,語氣稍微溫和了些地問了一句:“皇家花園,你想不想去遊逛一番?”
正值韶華妙齡的金玲姑娘凝神想了想,然後她鬆開一直咬緊的下嘴唇。紅彤水潤的唇瓣微啟說道:“去便去了。”
……
……
折劍與凌厲下了樓。出了大門。卻沒有僱門口候著的馬車,而是並肩行去了一條較為僻靜的巷道。
以凌厲此時較之在樓上時更差了些的臉色看來,他們真應該僱車代步,但他們沒有這麼做。主要卻是凌厲的主意。他有一些話,在樓上時沒有說完,此刻下了樓,卻想問詢於折劍。
折劍因其十年前在羽天宗聚英廳折劍之事,雖然如今的他一身武藝較之從前更為精深,但在宗門已不再有說話的權力,只有服從的資格。可儘管如此,他依然是凌厲信任也尊敬的宗門前輩。…
在僻靜的巷道內走出一段路,確定周遭沒有異樣。凌厲才長出一口氣,神情有些萎頓地說道:“折劍師叔,你知不知道這次宗門弟子京都行的命令是誰下達的?”
“我也只知道是伏劍從宗門帶出來的命令。”折劍有些不解他為什麼會這麼問,重墨如岱的眉峰下明顯浮現一絲疑惑,思索了一下後又說道:“當然。伏劍能帶出這道命令來,想必是宗門仔細斟酌考慮過的吧。”
凌厲微微搖著頭說道:“這次的目標人物非同一般,一步不慎,很可能整個宗門都難免一劫,這個時候主尊應該親自出面安排一切事務才對,可主尊沒有這麼做。”
“主尊沒有這麼做,不表示伏劍帶來的命令就是假的。”已經察覺到凌厲的話裡頭真正指向的人或事,折劍眉間的疑惑散去,取代的是一種接近冰點的眼色,他微微眯了眯眼,又道:“我想知道,你忽然這麼問我,到底是因為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還是你親眼看見了什麼?”
折劍、伏劍這二人的關係雖然不怎麼樣,但對於宗門制度,他們的態度是統一的。此刻凌厲這麼問,便有質疑伏劍是否對宗門忠誠的意思,而這是折劍不可坐視或者只作為一個玩笑置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