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過的那個村莊,除了林杉之外,他當然也已經知道了黎氏與馬安的存在,以及瞭解過這四個人在邢家村那處小院臨時構成的那個小家庭。
莫葉打小就口口聲聲喊黎氏“嬸孃”,事實上黎氏對莫葉地照料也是細緻入微。幼年的莫葉,有多少個夜晚都是在黎氏輕唱的搖籃曲中入眠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黎氏的存在,彌補了一些莫葉在母愛上的缺失。
念及此處,王泓持平輩禮,於秘見之時也稱她一聲“嬸孃”,倒是持了幾分真情實感的。
聽見喚聲,黎氏回過神來,因為心緒在剛才深陷於遙遠的回憶中,一時有些情難自已,她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忽然又嘆了口氣,慢慢說道:“貧婦觸及殿下貴體,如此單薄,貧婦不禁有些……”
對於自己的不足之症,王泓並不想多提,淡淡一笑略過。他隨意擇了個無足輕重的話頭,以視線點了點侍立身畔的布裙女子,然後詢道:“這是我的侍婢,她不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才會朝你動手,剛才沒有傷到你吧?”
“婢女小星,方才有莽撞冒犯之處,還請黎前輩寬恕。”布裙女子小星連忙朝黎氏委身下拜。
黎氏連忙擺手說道:“沒事、沒事,有你這樣身手矯捷的姑娘待在殿下身邊,說什麼都是功多過少。”
聽了婦人這話,小星臉上卻是浮現出一絲憂愁。剛才她在密道里,只隔了一道木板虛構的薄牆,已然將寢殿內室裡德妃與皇子的談話過程聽得清楚。她隱隱有一種覺悟,自己恐怕再難回來,哪怕剛才皇子還承諾要想辦法接她回來。
果然,黎氏的話音才落,她就見皇子微微搖頭,輕聲說道:“小星現在已經不是我的侍婢了。”
黎氏神情微滯,但很快她也發現,身為皇子的侍婢,至少也應該是衣著精織綵帶,可小星姑娘卻是一身民女粗布衣裳。
除此之外,這姑娘的額頭一角還有一道暗紅痕跡。在不太明亮的燈光照耀下,剛從暈厥中醒來的黎氏初看時還以為那是宮裝的一種,花紅描於臉頰。但若仔細觀察,就不難發現,那裡實際上是一塊破膚疤痕。
宮中侍婢的人選,雖然不要求各個貌美如花,但臉孔必須生得端正,身體髮膚不可存在缺陷,這卻是入選的基礎標準。
剛才在衣櫃的密道里。黎氏的雙手被反轉鉗制,這令她氣血受阻導致頭暈眼花,不過,德妃與皇子的交談她還是能夠聽清並記得一些。對於那些談話內容,黎氏並不記得其中有涉及小星的句子,她不禁疑惑了一聲:“這是為何?小星姑娘做錯了什麼嗎?”
“如果說她做錯了什麼,這錯誤大約出在我頭上。”王泓深深看了小星一眼,沉默片刻後才平靜地說道:“你剛才應該也已經聽到,你的那方手帕被德妃拿去了,如果她要查。你絕難避過。她若要查一個人。哪怕只是撿到一把那人用過的梳子。也能從梳子上的髮油裡嗅出蛛絲馬跡。”…
“小星知道,今後小星會找一個隱秘的地點,安靜生活下去。”小星垂下了頭。雖然她早已在心裡做好了準備,這次秘密入宮。向皇子稟告完自己在北地查錄了三年的資料,之後便再不會回來了,然而當此事由她盡心服侍了數年之久的皇子親口宣佈時,她的心裡還是抑制不住的一陣難過。
在之前得見貼身侍婢小星離宮三年後始歸來的時候,王泓的本意是要為她洗刷三年前他故意佈施在她身上的罪過,再將她接回自己身邊。沒想到因為德妃的突訪,他被迫放棄這一計劃。要他親口對小星說這些話,他心裡何嘗不難過。
兩人把話說到了這一步,一旁的黎氏大約也能聽明白了。同時她還能聽出,這兩人話語間隱有不捨之意。
曾經,黎氏對自家小姐的逝去,也有過萬般的不捨,那是死別。而生離死別常常有著千絲萬縷的牽扯。所以這兩個詞經常放到一塊兒,有些人雖然活著,分道逆行之後,卻是漸行漸遠,活著也難再見了。
略微斟酌過後,黎氏就建議道:“殿下,其實貧婦這幾天就在想,如果再在殿下宮中這麼待下去,恐怕免不了還是會給殿下帶去麻煩。不妨就此同小星姑娘一起出宮,在僻靜處暫時住下來,殿下若有召喚,貧婦當然也能隨時應召,這對彼此也是穩妥之計。”
“你的這個想法很好,但……對於此事,也許還有一個更好的出路。”王泓遲疑了一聲,話頭忽然調轉方向,“你們可知那條密道的出處在什麼地方?”
“出處?”小星眸底疑色一閃,旋即明白過來,立即又道:“因為小星也是首次撞破那密道的入口,又擔心殿下這邊,所以沒能繼續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