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有過期待,有過的,一定有過。
皇甫欽眼中熱淚滾滾而落,他伸出手臂,將惟仁和桑珊都擁在懷裡。
也許,這樣的貼近彼此,今後,不會再有……
顧悅怡在車上坐著,情緒越來越急躁。
怎麼這麼久,這麼久?
她明明看到他已經走出了大廳,可是為什麼又折回去了?
他做什麼去了?
惟仁……
她還記得,那個夏天的夜晚。她被從睡夢中驚醒。有人在她家屋後的窗下叫她,一聲接一聲,帶著焦急,帶著恐懼。她身邊那個老實木訥的男人,推著她,讓她快些清醒。她跳下炕,披衣起床。開了窗子,深夜,她沒點油燈,外面月色很淡,但是看得清來人。她心裡一緊,那人低聲的說,怎麼辦,怎麼辦,桑珊把孩子生在了……她來不及等他說完,急急忙忙的趕了出去。男人推了小木頭車子,跟著他們,到了村外的樹林子裡,桑珊和孩子,奄奄一息。
她嚇壞了,可是腦子裡還有些鎮定。她把瘦弱的孩子抱在懷裡,指揮著兩個男人,快把桑珊抬到車子上去。月亮都被雲遮住了,漆黑的夜裡,他們悄悄的回到了家。很奇怪,一路上,孩子都不曾哭。她低頭看著,他也不動,她心裡竟然有些怕,怕這孩子是沒氣了……她貼近他的小臉兒,能感受到他在呼吸。也許是太累了,掙扎著來到這個世上,那麼辛苦,還是以這樣一種方式。
。
回到家裡,她忙著,燒熱水,讓男人們打下手,她在房裡照顧桑珊。桑珊的胎盤並沒有脫離身體,直到她用熱水給她蒸,才順利的脫離。她一身的汗,直到很久以後,才知道那其實是很危險的事情。
那麼多危險,那麼多冒險,這竟然成了最微不足道的。
返城的潮啊,洶湧澎湃,衝散了多少人?多少事?
她都快記不得了。
那塊土地,他們生活了那麼多年,愛嗎?愛的,有很多的愛在那裡,當然,也有很多的恨。只是愛恨交織,也比不過回城的心意。他們中的大部分,始終是要回到他們的故鄉的,那個地方,叫做城市。
他們都走了。
惟仁,小小的惟仁,竟然成了累贅和包袱。
她看著惟仁,心想孩子啊,你竟然也是累贅和包袱。
來吧,讓我背起你來吧。
那老實木訥的男人……
他長的什麼樣子,她都要忘記了。
不是,不是忘記了,是根本不敢記起。她不敢的。
顧悅怡扶著車窗,一瞬不瞬的盯著診療部大樓那巨大的玻璃門。
她覺得自己的心在發抖。
直到惟仁的身影,出現在玻璃門後。
他看到了自己,他的腳步沒有再停,他過來了……
顧悅怡突然的開啟了車門,幾乎是跳了下來,她看著惟仁,惟仁走近了,走到她面前了。
她知道,從三十多年前,那個有著淡淡的月光的夜裡,她把那個小嬰兒抱在懷裡的一刻起,她與他,將血脈相連。她離不開這個孩子。他是她生命裡的支柱,在無數個難熬的日子裡,他是她的依靠。不是這個瘦弱的孩子依靠她,而是她依靠這個孩子。
惟仁扶著母親上了車,他跟司機說,回家吧,謝謝。
然後,他握著母親的手,緊緊的握著,說:“媽,咱回去,好吧?”
他知道她擔心什麼。在她跟自己開口,說他的親生父母回來看他的時候,那眼神裡,什麼都包含了。
這是養大他的媽媽。永遠都是媽媽。
他微笑。他會在她身邊的。
“媽,我想,搬過去跟外公住。”他說。
帶著Cookie,過去跟外公住。那是他長大的地方。那有他的老外公,需要照顧的老外公。
“我跟外公商量過,外公同意了。”
顧悅怡的眼前,真的一片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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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咫與尺的嫌隙 (十一)
自端到了學校,看看時間還早,琢磨著是去辦公室待著和老師們聊會兒天,談談天氣談談待遇談談論文什麼的,還是進教室,看著那空蕩蕩的教室,一點兒一點兒的隨著踢踢踏踏的腳步聲被塞滿了,還是,就這麼坐在車子裡,安安靜靜的,聽著廣播裡這對主持人那歡快的聲音,消化一下今早的食物?
她覺得早上吃的東西,都堵在了胸膈膜處似的。
那晚從官帽衚衕回家,她下了車,便跟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