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滲出血來。

大概是身心一鬆，他這會兒竟是半點力氣提不起來，連翻個身都辦不到，於是，只能在這樹叢深處靜靜的趴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旁邊兒忽然有細碎的腳步聲，踉踉蹌蹌的撥開密集的樹叢，彷彿是個孩子，還帶著細細的喘息。

十日偏頭看去，只見一雙髒兮兮的光腳丫停在自己眼前，目光往上，卻是一個孩子。

臉上還有許多傷痕，炕清楚模樣，只有那雙眼睛，在一臉的髒汙裡像星子一樣明亮。看到十日看她，才有些怯怯的退了兩步，嘴巴張了張，卻沒有說話，只啪嗒啪嗒的往一邊兒跑了。

十日木然的看她跑遠，可不到半刻，又見了那孩子踩著髒汙的雙足跑了回來，兜裡，裝著兩個又髒又硬，還缺了一角的饅頭。

十日有些吃驚的看了那饅頭，又看了那髒兮兮的孩子，心下忽然一陣感動。

這個孩子，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樣子，只怕這饅頭，是連她自己都捨不得吃的。

那孩子見十日只盯著，卻沒有動作，略有些焦急的湊了過來，咿咿呀呀幾聲，將饅頭放到十日手邊，又從兜裡掏出兩個果子來，小心翼翼的掀起衣服，娘面乾淨的地方來來回回的擦了，放到那饅頭上，往十日身邊又推了推。

眼睛裡，全是期盼。

十日朝她笑了笑，張口便覺得喉嚨裡艱難乾澀，於是，只淡淡的說了：“謝謝。”這才伸手拿過吃食，一點一點吃了。

那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跑開了，回來的時候捧著一張樹葉兒，小心的捲起來，小心翼翼一步一步走過來，裡面滿滿的水竟是半點都沒有灑出來。

她對著十日咿咿呀呀一歇，在十日疑惑的目光中小心的跪了下來，伏下腰，低著頭，將樹葉兒的角湊到十日嘴邊，蒼白的小嘴張了張，終於說出一個清晰的字來：“渴……”

她彷彿是長久不曾講話，聲音很乾澀，發音甚至有些不清，若不是隻有一個字，還當真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麼。

這個世道，每個人都是很辛苦的。

十日多少恢復了些，便自己湊過去腦袋，就著小姑娘的手一點一點的喝了水。那小孩兒立刻露出漂亮的笑容來，單純得像泉水一樣。

十日伸手去摸她的臉，她的臉上有很多很多細小的傷口，像是摔的，又像是被什麼打的。

十日有些心痛，像這樣的孩子，在這個亂世，要活下去不知道有多麼困難，可她卻把自己好不容易蕩的食物給了他，半分不求回報。果然，是自己的眼睛太狹窄，忘記了去看這些好的人好的事。

彷彿是有點痛，彷彿是有點怕，那個孩子瑟縮了一下，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把自己縮成一團，直到感覺到十日一直一直放在她臉上的手只是輕輕的撫摸著她的傷口才怯怯的抬起頭來，朝他怯怯的笑了笑。

此後數日，那孩子都來照顧十日，間或給他送些吃的，時而多點，時而少點，時而……一整天也沒有吃的，便不安的喂些水給十日。

十日身體日漸好轉，幾次想跟那孩子說，讓她跟在他身邊，卻也一直沒有開口。

他自己是半妖，怎會不知道，一個人類跟在妖怪身邊會是怎樣的辛苦。

她還這麼小，或許不會懂這許多，若是有一天她大了，又要怎樣回到人類的社會里去？

何況，他是要跟殺生丸在一起的，那般驕傲的男人，未必肯容這麼一個人類的小孩跟在身邊。

於是，這麼思量著，便拖了下來。只是在知道那孩子並不是痴啞，而是從未有人與她說過話，所以才發音不利索之後，十日便每日每日的陪她說說話，講很多東西，譬如西國，譬如狼族，譬如殺生丸，間或，也講些自己那奇異的前世，頸故事一般，權且是為了讓那孩子不那麼寂寞。

那孩子肯定是喜歡聽的，每次送來食物後，也不急著走了，就那麼抱了腿，靠在離十日不遠不近地方，偏過頭來，眼睛亮閃閃的聽著那些她不知道的事，然後在覺得十日累了的時候朝他笑笑，徑自跑開。

那孩子還是不愛說話，只是，臉上的笑容卻多了很多。

十日想，若是不能將她帶在身邊，這便是自己唯一能夠回報她的細心照料的了。

只是，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害死那個善良的人類小孩兒。

那一日，他忽然覺得空氣中多出許多躁動的氣味來，那麼熟悉，心頭不由一跳，便仰頸長吼了一歇。

嗷嗷的狼節樹林裡轉了圈兒，一波一波的傳出很遠。不一會兒，便聽到沙沙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