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侍從的攙扶下,從馬車中走了出來。
凱瑟琳的心已經碎了,在接到丈夫和兒子的死訊後,她整個人彷彿被痛苦和悲傷吞噬掉了。無論怎麼擦拭,眼中都不停流出苦澀的淚水,無論怎麼喘息,身體都像被細小的刀片寸寸切割著。那是一種無法言表的切膚之痛,彷彿一瞬間整個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下了灰敗的生命,還有揮之不去的夢魘。
一連數天,星夜兼程的她只有一個想法,將丈夫還有兒子的屍體帶回去,帶回那個遙遠的,夢中的故鄉。即便道路再險阻,即便敵人再強大,這都是她必須做到,甚至不惜捨棄生命的信念。
凱瑟琳看到了遠處站定的男人,隨後推開攙扶著她的侍從,有些蹣跚地向前邁了一步,在搖晃的身影中,她伸出手,止住了想要再次攙扶自己的僕人。然後高高地抬起頭,向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去。
長裙拖行在地上,隨著腳下緩慢的步伐,她的腰身挺得越來越直,紅腫的眼中褪去了悲傷的淚水,雖然依舊赤紅一片,但是,瞳孔深處卻升起了一抹截然相反的色彩。那是堅韌的神采,是深深刻在這位偉大女人靈魂深處的堅韌。
無聲的主道上,太陽灑下了蒼白的明媚。隨著凱瑟琳越來越清晰的面容,男人首先躬身行禮。“母親大人……”說完重新抬起了頭。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男人的頭猛地甩向了一邊。
“你怎麼敢!洛卡!你怎麼敢!……”凱瑟琳緊咬著牙床,聲音沙啞低沉,彷彿是夾雜著怒火的烈焰,從她的齒縫中擠了出來。
洛卡·圖雷抹了抹溢位嘴角的血跡。“我……為什麼不敢?!”他答道。
“你殺了自己的父親,還有哥哥!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惡魔!”凱瑟琳嘶聲到,她的眼中交織著血絲,聲音彷彿在滴血一般。
“殺了他們的不是我!是那愚蠢的忠誠,還有什麼老掉牙的公正!”洛卡怒吼道,彷彿在說著一件諷刺至極的事情。
凱瑟琳冷笑著搖了搖頭。“這就是你對他們高貴靈魂的稱呼麼?”
“高貴?母親,高貴?哈哈……”洛卡肆無忌憚地大笑著,“如果說薩丁行省是王國最混亂的地方,那麼峻河行省就是王國最貧窮的地方!”他盯著凱瑟琳說道,“是因為我們的土地貧瘠麼?不是!是那所謂的正義!當其他行省的貴族都在王國的馬車上攫取了大量金幣時!我們卻對金幣說不!將所有資源無償送給那些薩丁該死的賤民!去填補那個永遠填不滿的窟窿!母親!永遠填不滿的窟窿!”
“那是你的父親為之奮鬥了十年的夢想啊!……”凱瑟琳顫抖著說道,她的內心被失望塞滿了,她從沒想過,這是自己親手帶大,視如己出的兒子口中所說出的話。
“夢想?母親大人,他的夢想給我們帶來了什麼?看看吧,睜開你的眼睛看看吧!整個峻河行省的封臣中,除了薩瓦蘭迪家族崛起時的幾處封地之外,還有誰真正忠於我那高尚的父親!還有誰願意跟著他拋棄金山,苦哈哈地在大地上刨食!沒有!一個都沒有!”洛卡咆哮著,臉上那道猙獰的傷疤溢位了黑色的鮮血。
“你才是峻河行省木材走私的幕後主使是麼?”凱瑟琳低聲問道。
“沒錯,就是我!諷刺麼?……可是我又能怎麼辦?”洛卡說,“難道你要我像我的親生父親一樣為了虛無的忠誠奉獻一切,最後只能留下妻子悲傷地病死,年幼的孩子成為無家可歸的孤兒麼?”他的聲音怨毒無比,彷彿在撕扯著心底最不堪的傷疤,“我不願意!那樣的日子,我再也不願意!”
“住嘴!我不允許你玷汙你生父偉大的人格!”凱瑟琳說道,“是他給了你生命!是西里安給了你如今的一切,給了你幸福的生活!”
“是的,父親大人的確教會了我什麼是生活,可是這個世界,卻教會了我什麼是生存!”洛卡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者,讓我成為了新的——峻·河·公·爵!”
“啪!……”又一記耳光響過,凱瑟琳冷冷地看著洛卡·圖雷,彷彿眼中並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已經腐敗到骨髓的屍體。
洛卡慢慢轉過頭,嘴裡溢滿了鮮血,這最後一記耳光將他們之間最後一點親情全部帶走了。“我說的不對麼?母親大人?難道你要挑起戰爭?……”他冷笑著說道,沾滿了鮮血的牙齒在開合著,任由血水順著嘴角流下,彷彿行走在人間的惡魔,“戰爭是個好辦法,但是,別忘了我那可愛的弟弟,小羅尼……”
洛卡的威脅讓凱瑟琳怒火中燒,但她沒有動,依舊站在那裡,因為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