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十四歲,吃午飯時還翻著字典,想要改一個好聽的名字,她埋著頭,只看到瘦細的肩膀和白皙的脖頸,於是他為她寫下了“婧顏”二字;在北京重逢時她已經長大了許多,成了穿著白衫綠裙在臺上翩躚起舞的踏青少女,長長的水袖,微垂的雙髻,因為急促的步伐而臉頰紅潤。自己也曾抱著她,她帽子上那個酒紅色的絨線球就在眼前晃來晃去;在十渡劃竹筏時她和他一同掉到拒馬河裡,返程時她靠在自己肩頭睡了過去,他低頭,看見她的長睫毛覆在下眼瞼上。
這是傅昭陽心中的莫莫,嬌俏甜美、生氣時孩子般撅著嘴的莫小妹。她是那樣細膩纖巧、純淨無瑕的小女孩,令他真心疼惜,以至於擁抱親吻時都不敢用太大的力氣。而簡訊中的,哪裡還是記憶中的她?
她竟然用這樣肆意的語氣,告訴另一個男生,我沒有懷上你的孩子。
而那個男生,在幾天前,還站在他身邊,說:“堅持是一種勇氣,放棄也是。”
那個七年來,視如手足的兄弟。
此時他從院外進來,笑著招手,“老傅,你也去試試啊,相當考驗內力。”
傅昭陽側身,將手機遞過去,冷冷地問:“你們,在一起了?”
邵聲錯愕,看到他的神色,心中已明白了大半,“我們……”
傅昭陽面色凝重,又問:“你們在一起了?”
邵聲沉默,微微點了點頭,“我本來……”
他話音未落,聽到傅昭陽咬牙切齒罵了一句,“我□□大爺。”然後只覺得眼前一花。他本能地向後仰身,但臉頰還是重重地捱了一拳,左側鼻腔一酸,溫熱的細流湧出來,帶著腥甜的味道,滑到嘴邊。
傅昭陽扭身又揮出一拳。這次邵聲並未躲閃,正打在胸口上。他踉蹌退了兩步,被身後的長凳絆倒,跌在院中的青石地上。
其他人本來在院門口走著扁帶,高聲說笑,看到這一幕都瞠目結舌,連忙跑過來將二人架開。“我他媽再也不想看到你!”傅昭陽氣息難平,甩手推開擋在身前的大周和何仕。他看看邵聲鼻下滴滴答答的鮮血,又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大步走出門去。
他穿過漆黑的公路,沿著緩坡一直走向河邊。村中的犬吠聲被拋在身後,淙淙的水流聲漸漸地近了。下一步就已經踏到河邊倒伏的蘆葦上,鞋子被清涼的河水浸透,人打了個冷戰,胸中狂熱的怒火漸漸平息下來。這把怒火似乎將心中一切燒成灰燼,在這一刻,他的胸膛裡空蕩蕩的,什麼念頭都不存在,也不願想任何事情。他找了塊石頭坐下,目光漸漸適應了黑暗,能看到水流在河灘的石子上激起細弱的浪花。他便聽著水聲,定定地望著。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的草叢被踩響,一罐啤酒遞到面前。傅昭陽接過來開啟,仰頭喝了一大半。邵聲便在他身邊坐下,跟著他喝了一大口,“我沒半句好說的,你還想打,就往死裡打。”
“讓我自己待會兒。”傅昭陽悶聲道,“剛才我殺了你的心都有!”
邵聲喝盡手中的啤酒,將易拉罐握得格格作響,他站起來,沉默著轉身離開。
水面上有偶爾跳動的粼粼波光,還有河畔樹木投下的暗影。絲絲縷縷的水草隨水擺盪,在晦暗的夜色中看不清方向。傅昭陽站在河邊大聲嘶吼,將啤酒罐捏扁,向著河中心奮力擲去。它磕在石頭上,清脆地響了兩聲,便沉入水中消失不見。
那一夜回到院中的邵聲緘默無語,他悶聲喝了小半瓶白酒,第二日早晨仍然沉醉不醒。傅昭陽不知何時回到住處,大家醒來時,他已經坐在院子裡安靜地吃著早餐。何仕看他臉色暗沉,低聲問:“要不今天……你歇歇……少爺他……”
“不用喊他。”傅昭陽搖了搖頭,“今天就爬兩條簡單線路好了,我掛一個傳統線路的頂繩,之後你也練習一下。”
何仕想到昨晚的景象,也閉口不再多問。
來到巖壁下,巖友們開始結伴掛線。傅昭陽穿好安全帶,將機械塞一一掛在裝備環上。他抬頭看了一眼已經攀爬過十餘次的路線,和何仕互相檢查了安全措施,點頭道:“可以了。”
邵聲醒來時,聽到院子裡眾人整裝待發的噪雜聲音。他想要坐起來,但頭腦仍然有些昏沉,臉頰和胸口仍然鈍痛,鼻子被血痂堵了一半。於是他又躺了一會兒,等到院子裡安靜下來,才默默地起身洗漱。店主和他打招呼,“怎麼沒和小兄弟們一起出門啊?”
他低聲應了一句,喝了兩口粥,背上裝備向著巖場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就看到何仕從公路旁的土坡下狂奔上來,發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