薦的飯店簡單雅緻,厚重的木桌椅,竹簾隔斷,牆上掛著幾幅蠟染。莫靖言看好了窗邊的雙人臺,方拓連連擺手,轉了轉肩膀:“去年攀巖受傷了,和風溼似的,吹不了風,咱們坐裡邊吧。”他拉著莫靖言轉過屏風,找了一張四人卡座坐下,又拿過選單點了三四個熱菜。
莫靖言蹙眉:“吃不完的,別點那麼多了,浪費。”
“不多啊。香茅烤魚沒多大,汽鍋雞就是個湯,沒什麼撐肚子的菜。”方拓笑道,“給你送行當然得多吃點,放心,我是淨盤使者。”
“要不把小橘也叫上吧。”
莫靖言正要撥手機,就被方拓按下:“我打過電話,她今天加班,來不了。”
莫靖言知道夏小橘在幫忙做一檔溼地保護的紀錄片,最近一段時間常常單位和製作中心兩頭跑,應了一聲也沒多想。直到身後有人說了句“不好意思,我來晚了”,她才猛然醒悟方拓為什麼換了大桌,又點了若干熱菜,自己居然毫無戒心上了套。她氣惱地瞪著方拓,他用菜譜半擋著臉,眼神茫然無辜,似乎想說,叫上師父有何不可。
莫靖言不好發作,方拓倒了三杯米酒,舉杯致意:“咱們仨好多年沒聚到一起了,今天我請客,感謝師父當年的指導以及莫莫姐的幫助,才讓我賺到那麼多宮保雞丁、酸奶和羊肉串!”
米酒清甜,但莫靖言沒有心思品嚐,只是象徵性地抿了抿。好在上菜很快,她悶聲盛湯夾菜,也不和二人多話。方拓見邵聲手上仍纏著繃帶,連忙給他盛了一碗湯,又不斷地幫他佈菜:“師父這是怎麼了?前兩天打電話時沒聽你說起啊。”
“在滑雪場撞的,小事,不要緊。”
“對啊,你不是說要去白河野攀,這樣子還能爬嗎?”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等過兩週天氣暖和了,打保護應該不成問題。”他轉向莫靖言,“我前段時間去看了老傅和楚羚,還見到他家安安,我們說好一同去白河,爬一爬當初沒完成的那條線。”
莫靖言鼻子一酸,忙端起米酒喝了一大口,嗆得咳了兩聲。
“好久沒去白河了,真的很想回去看看。”邵聲單手轉著杯子,“現在山谷裡的冰應該開化了吧,過些天向陽的地方就會很暖和,不知道還是不是還是老樣子。”
“就是,我們以前說好一起去的啊!”方拓插話,“莫莫姐你還記得不,咱們那時候就唸叨著週末帶著烤肉架去河邊,還得帶條大狗。今年春天一起去唄,雖然晚了幾年,但總算能在一塊兒了。”
“你們去吧,我不在北京,也不想去山裡。”莫靖言硬下心腸,“那麼久的事,我都忘了。”
“下個月就是攀巖隊成立二十週年慶典了,莫莫姐你也不來?”方拓面露憾色,“大家可都念叨著你呢,要是你不來,他們可都該責怪我辦事不力了。”
“哪兒有什麼大家,我在隊裡時間也不久。”
“至少有我啊,還有傅隊、楚師姐、思睿姐和何仕,哦,靖則師兄也會回來吧,左君師姐也聯絡上了,吶,現在師父也回來了。這人還不夠多嗎?”方拓合掌拜託,“我是負責聯絡前後幾屆老隊員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一起去吧。”他轉向邵聲,“師父,快幫我說幾句好話。”
“我知道你不想去,”邵聲頓了頓,“那就……不要去了。”
方拓驚訝地仰身:“師父你是來拆臺的嗎?”
“但我相信,大家每一個人,都是真心牽掛你,就算許多年沒見到,也並沒有忘了你。”邵聲話音一滯,“或許不會經常提起來,但怎麼會不想見到你,在一起聚一聚呢?”
方拓嘆氣:“其實莫莫姐你當初不也是希望師父別出國的嗎?難得大家又湊到一塊兒……”
莫靖言再也坐不住,她咬了咬嘴唇,聲音哽咽:“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我還有事,先走。”她起身拿了椅背上的大衣,來不及穿上,就搭在手臂上,轉身向樓梯口大步走去。
北京的春風並不和煦,隔一會兒便猛地一聲低嘯,吹得人要側身躲避。莫靖言走在路上便覺得絨衫被風打透,胡亂穿好大衣,將領口緊緊裹上。
“莫莫。”
身後腳步急促,她聽見邵聲喚著自己,下一刻小臂便被他輕輕拉住。莫靖言心中一緊,揚手拂開,她半側著身,不去直視邵聲的目光。兩個人並肩而立,一時有些尷尬。
邵聲打破沉默:“我聽我媽和方拓說,你要離開北京一段時間?”
“嗯。”
“要離開很久?”
“沒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