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老人牙關緊咬,雙目怒凸,一雙眼睛白多黑少,直瞪著依梨華,眨也不眨。
依梨華紅著臉伸出兩個手指,輕輕把他眼皮合上,可是手指一離開,他的眼睛又睜開了。
依梨華嘆了一聲道:“哥!他嘴不張開怎麼辦呢?”
說著一隻手去輕輕按他的下巴,可是老人牙關緊咬,竟是死也不張開。
譚嘯這時正用布擦他的身上,他衣服穿得也很怪,一件棉襖裡面就是光赤赤的肉,一條粗布做的短褲子,緊緊地穿在身上,渾身上下黑如古銅,腰肋上露出幾根瘦骨頭,看來全身上下沒有四兩肉。譚嘯用布往他身上一擦,這老人竟忽然嘻嘻地笑了起來,全身扭動得像一條蛇。
依梨華正在喂他喝水,老人一笑,“噗”一聲噴了她一頭一臉,譚嘯身上也被噴了不少。依梨華急得“啊呀”一聲,站起來直想哭。
那種想哭想笑的樣子,逗得譚嘯也忍不住笑了。依梨華半嗔半笑道:“還笑呢,都是你!你看嘛!”
譚嘯一面擦著身上,一面含笑道:“這怎麼能怪我?誰知道他怕癢,我身上還不是一樣!”
那老人喝了水,這一會兒倒是不叫了,卻鼾聲如雷地大睡起來。依梨華嘟著嘴看著他道:“他倒好,噴了人家一臉的水,自己倒睡了起來!”
譚嘯怕老人聽見不好意思,忙搖了搖手道:“小聲點,一個可憐的老人,何必跟他一般見識?我們到一邊,不要吵他就是了。”
依梨華找出盆子,接了雨水,好好地洗了個臉,嘴裡尚自一個勁地道:“真倒黴,這老頭大概吃了大蒜,味道洗都洗不掉。”
譚嘯忍住笑,找出一塊氈,蓋在老人身上。他怔怔地看著這個可憐的老人,生出了莫名的憐憫之心。
老人發如亂草,頭上沒圍頭巾,身上穿的是漢人衣服,可知他是一個漢人。在這荒涼的地方,這老人孤單一人騎著駱駝,任什麼都沒有,他是靠什麼為生呢?他的家人呢?
想到這裡,譚嘯心中更生出一種同情之心,暗忖自己生來父母雙故,如今孤單一人浪跡大漠,身上尚揹著血海深仇,是否能報得了這個仇,還是大問題。說不定老人如今的情景,正是自己晚年的寫照!
他默默地看著這個陌路老人,心中生起了悲哀。依梨華一聲不響地走到他身邊,悄悄問他:
“哥!你想什麼?”
譚嘯笑了笑:
“這個老人很可憐,我在想他的家呢!看他樣子,不像是一個商人,他一個人在這大沙漠裡孤單地行走,多可憐!”
依梨華淡淡一笑道:“也許他的家在附近,也許他兒女成群。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一個幸福的人呢?”
譚嘯皺眉道:“那他又何必在大風雨之中趕路呢?”
依梨華瞟了他一眼:
“你怎麼知道他是趕路呢!你看他什麼東西都沒帶,怎會像是趕路的樣子?我看他只是騎著駱駝出來玩的,想不到一時遇上了大雨,他的老病又發了,才會突然病倒這裡。”
譚嘯怔了怔,笑道:“但願如你所說就好了,果真如此,這老人的雅興倒是不淺呢!”
二人說話之時,洞外的雨已不如方才那麼大了,只是山洪之聲,卻震耳欲聾,嘩嘩地直向下面淌著。
那匹駱駝,身上有好多處毛都脫落了,它用背在石壁上用勁地擦著,口裡一直在咀嚼著什麼。
這灰色的天,惱人的雨,窮荒的沙漠,確實給人帶來無限的傷感!
六
沙漠實在是一個奇怪得不可思議的怪物,它是那麼難以令人猜測,它永遠在和想了解它的人捉迷藏。你雖是智者千慮,它卻非叫你難免一失!
風雨雷聲,蒼茫的天穹。如果你是一個目睹者,你會發現大自然並不盡是美麗的,它的另一面,也很醜陋!當它露出醜陋的另一面,向你猙獰地露出牙齒示威時,你會覺得它很可恨。但是你實在也對它沒有辦法,因為你,僅僅是一個人而已。
烏雲被穹空的風吹開了,“撥雲見日”一點不錯。當金色的陽光和地上的黃沙互相對示鋒芒時,譚嘯和依梨華知道,一場暴風雨過去了。
譚嘯內心對依梨華很是欽佩,他本來以為這一場雷雨,最起碼會延續一天一夜的;誰知道統共不過個把時辰,就一切如常了。
大漠失去了咆哮,變得像一條獅子狗一般地柔順,這時誰都會重新喜歡它了。
瞧那金黃色的沙粒,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些生長在大漠淺沙中的仙人掌,被雨水淋得溼潤潤的,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