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醫生們的話,大家都心領神會。300位被調查者幾乎全部表示對這些提醒一清二楚。然而,他們心有餘悸,心存焦慮。因為他們從此要對付一種新危險,這種危險像黑色的幽靈那樣盤旋在他們蔚藍色的假期上空。這是一種不適宜的、特別是不適時的危險,完全有悖於對於自由身體和明媚陽光的渴望。這種渴望如此強烈,以至於危險也不能令其適可而止。只有一小部分前喜陽者徹底改變了行為;比如卡特琳娜。她是美容師,她不得不勸告她的顧客不要做紫外線照射,儘管這樣做會影響她的收入。由於與海濱浴場毗鄰,她已經感覺到人們對這個地方的反應,她堅持禮貌地(但徒勞地)說服經常光顧的女客躲避陽光。在失望之餘,她建議她們使用防曬油:“全面防曬25倍”(F160)。卡羅琳娜也徹底改變了這種觀念:“結束了,我不再想曬黑身體了,我不再想曬了!現在,我只想吃烤牛肉”(F101)。她想吃烤牛肉的突然變化發生在她嚴重中暑之後。這種例子屢見不鮮。事實上,調查顯示大多數人的行為轉變都發生在某些事故之後(中暑或者乳腺癌)。人們雖然聽到醫生的警告但卻採取靜觀態度,只要事情沒有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當她改變這些做法時;卡羅琳娜同時也是審美觀念變化的體現。她原本希望永遠比別人曬得更黑,並且不惜闖紅燈達到這個目的,但是她突然對面板的顏色徹底改變了看法:“女人們都無疑希望更有魅力,不過,一個白色面板的女人會更具魅力”(F101)。
然而,卡特琳娜和卡羅琳娜只代表一小部分人,即極端的拒絕者。站在她對立面的是那些“曬黑、曬黑”的狂熱分子,她們對別人的勸告充耳不聞;構成另外一小撮。埃麗斯的一位朋友說得好:“埃麗斯喜歡曝曬,不加任何保護。相反地,她為了曬黑還塗抹強化油,以達到深黑的程度。更有甚者,她多少知道其中的危害,因為她肯定知情,她看大量的雜誌”(F73)。事實上,當一種慾望成為不可抗拒,當它已經演化為一種習慣、一種依賴時,如何抗拒它呢?“就像酗酒或吸毒那樣,儘管人人都說這是有害的”(F69)。而且不曬太陽,海濱浴場會成為什麼樣子:“你們是否看見像我這把年紀的人在玩沙土堆”(H36)。海濱浴場是讓身體自由和懶散,讓海水浸泡和陽光撫摸,是向被動形體發展的強大和深遠的歷史運動最成功的表現。醫生的話被聽到了,但是它沒有能力中止這樣一場運動。它只能使其減速、降溫(使這種慾望不過激、不過度),改變它的某些形式(對它略加約束)。大多數人的實踐正是在這個意義上發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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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體的新方式
這種慾望過於強烈、過於內在,其損害面板的警示雖然被廣而告之,但無法限制曬體的不可抗拒的指令。因此,大多數人試圖發明一種享受海灘和陽光,解決潛在危險和高於一切的慾望之間的矛盾的新方式。
第一個困難:思想的統一。這是涉及個人身分程式的基礎論據:我們排除我們身上的最小差異,把它視之為存在的敵人(費斯汀格;1957)。不過,在曬體的面板危害和愉快實踐之間,概念上的一致性並不明顯,甚至可以說是最不明顯的。最簡單的方法是不要往深處思考,但這樣做的結果還是不盡如人意,而且調查者的到來就說明了它的缺陷。因此;泰雷茲在向我們雄辯地背誦她學到的太陽危害的課程後;又突然出爾反爾地無條件讚美曬體美學。“沒什麼好說的,這樣畢竟更美”(F104)。還有伊麗莎白,她的解釋是那麼充滿矛盾以至於她的觀點和行為有點像精神錯亂。起初,她受到訪談的一般特徵的鼓舞,承認某種原則立場受到危險話語的深刻影響,甚至表現出某種審美觀念的變化:“我不再做紫外線照射,臭氧層是最好的保護,再過5年,曬體就不再時髦”(F169)。幾分鐘後,她又承認要不顧一切地做紫外線照射,但強調她用一條毛巾蓋住乳房,防止太陽照射,好像這樣做可以消除矛盾。前面的坦言表明了她深層的想法,她的高於一切的慾望;她的聲音再一次像喇叭一樣響亮,描述著她的海灘實踐,她對裸露乳房曬體的喜愛!“我像一隻蟬,喜歡暖洋洋的陽光。我被太陽曬得火熱,我就想這樣,無法控制。”
思想之後是身體:這種技巧要求找出令人接受的動作,給人留下困難已被克服的印象。細小的舉動,微小的變化往往最能使人相信人們已意識到危害,也往往使人忘記擾亂海灘快樂的話語。第一種方法:防曬霜,既可保護身體也可維護心理。人們的危害意識愈強,防曬霜的消費趨勢就愈大,以至於在某些條件下,形成一種新習慣,自虐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