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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和舊家庭的人,所以我肯定有很多不良的思想。我會以封建地主的眼光去看待新社會。所以,文化大革命對我來說,是非常及時的。。。。。。。。。。”他在妻子面前好象背書,好象有些木然地自省。他的神情讓妻子見了心生悲哀,蕭珊有時會說:“你究竟是怎麼了?”

巴金沒想到儘管他從心裡對已有了省悟,真心想在這場紅色風暴中洗心革面。然而造反派仍然不理解他。到了當年深秋,對巴金的鬥爭竟然又升級了。

他從一個每天可以看大字報,可以照常到作協上班的人,變成了“專政物件”。並且不時被造反派從一樓押上二樓,接受大會小會的批判。

“巴金,你必須交待為什麼要寫《激流三部曲》,你寫的《激流三部曲》,就是在為萬惡的地主階級歌功頌德!”巴金現在坐在這間小會室裡,似乎仍能聽到那震耳欲聾的喊聲。那當然是他的幻覺,當然是他記憶深處一時難以消除的烙印。如今,那夢魔般的苦日子終於漸漸離他遠去了。如果蕭珊現在沒有生病,如果她還象從前那樣好好活著,巴金本來對人生還有莫大的希望。現在不但沒有人再對他進行批鬥,而且也不再讓巴金去奉賢五七幹校了;不再讓一個年邁老人去田間勞作,這本身就是對他的解脫。留在上海儘管仍要巴金寫檢查和定期交出思想彙報,但是,這畢竟比過去五年中那不堪回首的歲月強多了。

蕭珊死後,從前那些見了面就橫眉冷對的造反派們,似乎多少改變一些態度。根據上級的指示,巴金可以住在家裡,他只要每天上午到作協機關學習馬列主義和毛澤東著作,寫寫心得筆記就可以了;他不需要再象從前那樣掃作協的廁所、打掃走廊裡的衛生和登上很高的窗臺去拭玻璃了;當然,更不會有人疾顏厲色地把他拉到外邊去做“噴氣式”了。

巴金很滿足。生活的改善讓老人從心底滋生了一種生存的希望。每天上午必須參加的機關學習,對巴金來說無疑是種精神負擔。可他沒有其它辦法迴避,中午回到武康路13號,老人的精神才會變得好些。他現在和女兒女婿一家生活在一起,儘管女兒女婿對他照顧得無微不致,可是巴金仍然希望自己多做點力所能及的家務。再也不需要寫作了,巴金那時候下午的時間非常寬裕。他有時會在廚房裡淘米洗菜,有時還會親自到附近的菜市場去,為全家人的晚餐選幾樣時新菜來。他不再有從前那種頻繁的社會活動,他成了地地道道的普通市民。里弄裡的婦女們常常會把滿頭白髮的巴金,誤當成從郊區進城的老農。誰會想到他就是當年風流倜儻,文筆瀟灑的大作家巴金呢?

。。

晨曦中不敢與她的目光相遇(2)

只有在無人的時候,巴金才會一人踱到院子裡兩棵枝繁葉茂的玉蘭樹下。他到樹蔭底下來,當然不僅僅是納涼,只有巴金心裡清楚他與這兩棵玉蘭樹有著多麼深厚的感情?他是佇立在這裡思索那早已經逝去的歲月,回憶他和蕭珊在一起的日子。他只要一想到妻子,心裡就難過,他感到最對不起蕭珊的是,在幾年前那場浩劫中,蕭珊不但也遭到作協大字報的攻擊,更有甚者,在巴金和作協幾位“黑線作家”們集中批鬥的時候,一些不懷善意的傢伙們,居然把無辜的蕭珊也拉出來陪鬥。那難堪的場面讓巴金一輩子也淡忘不了。

“蘊珍,他們這讓對待你太不公平了,這一切都是因為我啊!。。。。。。。。。”巴金想起蕭珊被揪鬥的情景,心裡就想哭。他完全清楚蕭珊並不是作協的正式工作人員,她甚至連工資也不拿,早從1959年起主動到《上海文學》雜誌社協助工作。憑心而論蕭珊的組稿對雜誌社頗有益處。她的性格註定她不喜歡得罪人,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在上海作協特殊的地位,任何人都不可能把蕭珊當成批鬥的物件。

“先生,你千萬不要這樣說,沒什麼,他們要鬥我,就讓他們鬥去好了。這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蕭珊每當看到巴金那雙愧疚的眼睛,就會對他露出淺淺的一笑。她那笑容會讓巴金想起他們在桂林和貴陽的時候,對他常常露出的笑容。從前,蕭珊的笑容會讓正在燈下寫作的巴金感到渾身輕鬆,如今即便他早已不再摸筆寫作了,這淡淡的笑意仍會讓巴金見了心情舒暢。

“蘊珍,聽說他們讓你每天早上去掃大街?”1968年冬天,上海颳起了極為少見的颶風,武康路那座小院裡的玉蘭樹也凜冽的寒風吹刮下凋零葉落了。巴金有一天看到一個瘦削的女人身影,從那扇大鐵門後悄悄地擠了進來。他一怔,好一陣才認得出來,那個在清早寒風中懷抱著一把掃帚的女人,竟然就是與他相濡以沫幾十年的妻子蕭珊。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