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蘊珍,你這是怎麼了呀?錢總是會有的,再說,現在醫院也不是要求我們馬上就交輸血費用,只要你的身體一天天好了起來,錢的問題就不是問題。因為天無絕人之路啊!。。。。。。。。。。。。。。。”
蕭珊死前的話: 〃血還是不要輸了吧?〃(3)
蕭珊不再與他去爭,她知道只要有巴金在自己身旁,就不會允許她提出中斷輸血的要求。她只能眼睜睜望著病床前那汩汩輸血的針管,心中仍然愁楚萬分。她喃喃地嘆息說:“雖然現在醫院不收費,可是,欠下的藥費總是要還的呀。我看,血還是不要輸了吧?。。。。。。”
巴金望著在病中的妻子,心裡真想哭一場,可是,他卻在她面前故意做出滿不在乎的神態,擋住妻子不斷抻向輸血管的手,安慰她說:“血怎麼能不輸呢?蘊珍,這可是醫生的決定,我們是患者,任何人也不敢改變醫院做出的醫囑。至於醫藥費,總是會解決的,我回去和工宣隊講清原因,相信他們不會不解決的。。。。。。。。。。”
而今,那曾經給蕭珊輸過血的電鍍輸液架還在,只是床上的人卻不在了。
“不,不要再給我輸了,我難受。。。。。。。。。”蕭珊的聲音彷彿從天外飄來。
那天,巴金記得就站在病室的門邊,眼淚竟如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撲簌簌的流淌下來。他記得就在兩天前,妻子剛剛做了手術,她的身體已經明顯地不行了,肺部呼吸時斷時續,好心的女護士長不得不臨時決定要給垂危的蕭珊輸氧,巴金趕到以後,才發現從前那麼秀氣的妻子,如今渾身上下幾乎都插滿了各種管子。在那些密集交錯的管子中間,他終於看見了她那張發白的臉。她的面龐已經枯瘦變型了,只是蕭珊那兩隻大眼睛依然還像從前沒生病時那樣明亮,那樣美麗,那樣閃亮。
她見巴金來到身邊,眼裡便汪起了淚,這是見了親人後感情的必然流露,當巴金看見蕭珊想用那隻發抖的手去拔鼻子上的氧氣管時,他急忙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勸道:“蘊珍,這樣不行呀,你為什麼要這樣呢?。。。。。。。。。”
“不要再給我輸氧了,我不行了!為什麼還要浪費,我去了以後,家裡可怎麼辦?”蕭珊的聲音沙啞而無力,她好象鼓足了很大勇氣才去拔掉鼻上和嘴上的管子,然後再坐起來和巴金說話。然而她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她的身本早已孱弱無力了,躺在那裡連喘氣也難以順暢。
“蘊珍,你現在什麼也不要想。錢的問題你千萬不要想,現在治病要緊啊!。。。。。。”巴金沒想到她病到如此沉重的地步,居然還在顧慮著那個離她漸漸遠去的家。
巴金現在還依稀記得,在蕭珊手術過後的幾天裡,他始終都守候在她身邊。一直在默默無聲地望著自己的愛妻忍受著無邊的熬煎,他自恨無法替供她受苦受罪。他發現心地善良的蕭珊即便在自己生命即將完結的時候,仍然還沒有忘記別人的存在。她除了惦記親人,惦記著武康路的家之外,凡是前往醫院探望她的友人來到床前,儘管蕭珊正在病中,可是她臉上仍然還會掛著歉意的神情,好象對所有前來探望的親友都懷著一種深深的歉疚。
“蘊珍,你就真的這樣走了嗎?。。。。。。”巴金想起他上午在病室見到的妻子最後一面,心裡就感到萬分沉痛。妻子在上午沒有和他說什麼話,也沒有留下任何遺言和交代。就這樣悄然地去了。更讓巴金感到痛苦的是,他作為她的夫君,她最親愛的人,居然在蕭珊臨死之前沒有在場。如果他知道蕭珊會這樣快歿去,那麼巴金寧願中午不回家,不吃飯,也要寸步不離地守在她的身邊啊!
然而,如今一切都已經晚了!
。。
與愛交織的訣別
1944年5月,父親和母親在貴陽花溪結婚。在此之前,他們談了八年戀愛。結婚時,兩人只發了一個簡單的通知,在花溪小憩度過三天寧靜而幸福的日子。整整半個世紀過去了,如果母親還健在,今年5月8日——他們的金婚紀念日,我們特將為他們慶賀。
——李小林:《一份遲到的禮物》
A, 想起蕭珊和他的從前,巴金的心裡就萬分酸楚。特別是自己去奉賢幹校以後的日子,更讓他肝腸寸斷。他知道蕭珊雖然在上海,可是她無時不在想著遠在奉賢的自己。
B, 剛搬來的時候,是蕭珊提議在院子裡栽幾棵樹。巴金記得那是個空氣裡飄著揚花的溫馨春日,蕭珊笑眯眯地把兩棵玉蘭樹苗抱進他們的小院。然後他和她一起在院子裡挖坑,栽樹,澆水。如今兩棵玉蘭樹已經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