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走了?”好久,事實入腦,他不禁紅了眼眶。原來,當年真是因為家裡的緣故,所以她才嫁到表哥家;原來嫁過去之後,她過得並不好。
“她是帶著幸福走的。”
幸福?她真是帶著幸福走的嗎?抬眼望向那被抱上馬車的人,她唇邊的笑意久久未散。真如她所言,她今生……真足夠了?
“你守了她數十年,至死仍不間斷,仍在為她尋找藥材,受著滅頂之苦。”
談初音亦不得不被這分執著所感動。
“為了她,這不算什麼。”
“她若知道,會感激你,但也會責怪自己。於今這樣全然不知地離去,她才是幸福。”
聞言,江重濤雖愴然,但也才有了領悟。
依緞兒的個性,要真知道他是為了尋幽冥花而死,甚至為了幽冥花反覆承受無數次的滅頂之苦,或許她就不可能如此安詳地離去。
“逝者已矣,來者猶可追,你為她做的已太多,而現在的你,可以選擇自己的路。”
“我的路?”
“魂歸輪迴道。”
“輪迴道?”這話,好似有人也對他說過。緊緊瞅著那奔離的馬車,又盯著地面那落在陶罐碎片上的幽冥花,那幽冥花漸漸因失去水澤而呈現枯乾狀,須臾,更化作透明粉未隨風飄向江面,消失無蹤跡。
逝者已矣,就像那幽冥花,來者猶可追,是說再世為人或獸嗎?
“如果你選擇人輪迴道,我可以幫點小忙,但如果……”
“不。”
不由地,這答案溢位他的唇,使得談初音兩眼一亮。“為何不?你是掛記你船上的兄弟嗎?”見他不語,又補述:“如果是,那就別擔心,因為我走之前會找寺裡師父開法會。”
是這個嗎?他自己亡於摘採幽冥花的過程,那些兄弟亡於將他屍身送回潯陽的顛簸水路上,情意確實難償。可,雖這真是他擔心的一部分,卻也非最終。到底他仍戀世的原因是什麼?
良久,談初音轉轉兩眼,又問:“莫非想當遊魂?”
“不是。”
“啐,你跟個鬼多舌個什麼勁兒,他要想讓我送他一程,我這一刀肯定一路送他到阿鼻。”冷不防,兩人身後又傳來仲孫焚雁的冷嗤,他兩臂抱在胸前,眼神是不盡人情地。
“善鬼不屬阿鼻,惡人才屬阿鼻。”
“談初音!”她居然這麼開他玩笑?虧他還一路護著她,虧他還從小就喜歡……
喜歡?暗嗤了自己一聲,他氣的。
“你該是有事未完成。”唇線揚,她是早料定有這一著。“喏。”取下腰間物,遞到他眼前。
睹物,立即思人,那是蘇映潮隨身的竹簍,臨行前她忘記帶走的。江重濤兩眼乍亮。
“你可以將裡面的旋龜倒進江裡,也可以親手將它送還給蘇姐姐。”
“親自送還,我……並不曉得她住何處。”
“可我曉得,她就住在那裡。”小手往江面一比。
半月後漢水之濱
柳條迎風,婆娑起舞,綠意映人。岸邊一道簡便搭起的渡口木臺上傳來錚錚琴音。
近瞧,撫琴的是一名豔麗女子,她便是漢水女神、滄浪之女——旋娟。
彈了數曲,終於打住,她對著水面問:
“你還是不上來嗎?半個月,都泡爛了。”
只是她才說完,水面就響起一聲破水聲,跟在破水聲後頭的是一響銀盤鏗鏘。瞥了眼那擱在腳邊的盤子,裡頭多了一顆果肉被啖個精光的桃核。
擰起眉,又問道:“光啃桃子就飽了嗎?你……”
啪啦!從水裡又蹦出一道影兒。咚咚鏘!高超地,那落到銀盤中的又是一顆光禿禿的桃核。
這情狀看得旋娟又是嘆氣。唉,自從由外頭回來後,她便成了這個樣子,問話不吭聲,給吃又不說謝,一天到晚泡在她先前已覺得膩了的水裡,不跟魚玩,也不跟龜戲。雖她知道她受了傷,但那傷至今也好全了,這……到底怎麼著?
此刻要是旋龜在,她或許還可以問個詳細,但她居然將旋龜忘在外頭!
“提謨,你說你將旋龜忘在哪裡,我好派人找它去。”
咕嚕咕嚕咕嚕……水面連冒好多泡。
“說話上來說,你這樣我怎知道你說什麼?莫非要我下去揪你上來?”
咕嚕咕嚕……
“唉!”站起,踱了腳,真準備下水,然一陣由後頭傳來的腳步聲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