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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答話時,陶太太從外面答著話進來了。她道:〃你專誠來探病,他張羅張羅,還不應該的嗎?你別客氣,你再客氣,人家心裡就更不安了。〃何麗娜笑道:〃陶太太又該開玩笑了。〃說著話,向後退了兩步。陶太太一隻手挽著她的手,一隻手拍著她的肩膀,向她微微一笑,卻不說什麼。何麗娜卻正著顏色道:〃樊先生怎麼突然得著病了?找大夫瞧瞧嗎?〃陶太太道:〃我早就主張他瞧瞧去的,況且快要考學校呢。〃何麗娜這才抽開了陶太太兩隻手,又向後退了幾步,搭訕著就翻桌上的書。只翻了兩頁,卻在書頁子裡面翻出一張字條來。乃是〃風雨欺人,勸君珍重。〃大字下面,卻有兩行小字:〃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奈何奈何!〃這大字和小字,分明是兩種筆跡,而且小字看得出是家樹添注的。自己且不作聲,就悄悄的將這字紙握在手心裡,然後慢慢放到衣袋裡去了。因為陶太太在屋子裡,也不便久坐,又勸家樹還是上醫院看看好,不要釀成了大病,就和陶太太到上房去了。家樹也想著自己既要趕去考試,不可耽誤,去看看也好。又想著關氏父女對自己很留心,要通知他們一聲才對。這天晚上,人靜了,就起床寫了一封信給壽峰。又想到壽峰在家的時候少,這信封面上就寫了秀姑的名字。信寫完了,人也夠疲倦的了,將信向桌上一本書裡一夾,便上床睡了。

次日早上,還不曾醒過來,何麗娜又來看他的病,見他在床上睡的正酣,未便驚動,就到桌上開啟墨盒,要留上一個字條,忽見昨日夾著字條的書本,還在那裡,心想這書裡或者不止這一張字條,還有可尋的材料也未可知。於是又將書本翻了一翻,只一掀,那一封信就露了出來。信上寫著:後門內鄰佛寺衚衕二十號關秀姑女士收啟。何麗娜看到,不由心裡一跳,回頭一看家樹,依然穩睡。於是心裡將這地址緊緊的記下了,信還夾在書裡,也不留字條,自出房去了。

家樹醒來,已是十點鐘,馬上上醫院,中途經過郵局,將給秀姑的信投寄了,到了醫院裡,仔細一檢查,也沒有什麼大病,醫生開了藥單,卻叫他多多的到公園裡去散步,認為非處在良好的環境,解放心靈不可。今天吃了這藥,明天再來看。家樹急於要自己的病好,自然是照辦。

這醫院,便是上次壽峰養病的所在,那個有點近視的女看護,一見迎了上來,笑道:〃樊先生,密斯關好嗎?〃家樹點了點頭。女看護道:〃密斯關怎麼不陪著來呢?〃家樹笑道:〃我們也不常見面的。〃說著就走開了。

到了次日下午,家樹上醫院來複診,一進門,就見那女看護向這邊指著道:〃來了來了。〃原來秀姑正站著和她說話,是在打聽自己來沒有來呢。秀姑一見,也不和女看護談話了,自迎上來。一看家樹時,帽子拿在手上,蓬蓬的露出一頭亂髮,臉上伸出兩個高拱的顴骨來,這就覺得上面的眼眶,下面的腮肉,都凹了進去,臉上白得像紙一般,一點血色沒有,只有穿的那件淡青秋羅長衫,飄飄然不著肉,越是現出他骨瘦如柴了。秀姑〃啊〃了一聲道:〃幾天不見,怎麼病得這樣厲害!你是那晚讓雨打著,受了涼了。〃家樹道:〃我很感謝大姑娘照顧。〃說著,回頭四周看了一看,見沒有人,因低聲道:〃我有一件大事,要拜託大叔。今天約大叔來,大叔沒來嗎?〃秀姑沉吟了一會道:〃是,你有什麼話,告訴我是一樣的。〃

當下二人走到廊下,家樹在一張露椅上坐下了。因道:〃我這病是心病……〃秀姑站在他面前,臉就是一紅。家樹正著色道:〃也不是別的心病,就是每天晚晌,我都會做可怕的夢,夢到鳳喜受人的虐待。昨晚又夢見了,夢見她讓人綁在一根柱子上,頭上的短頭髮披到臉上和口裡,七八個大兵圍著她。一個大兵,拿了藤鞭子在她身上亂抽。她滿臉都是眼淚,張著嘴叫救命,有一個抽出手槍來,對著她說:''你再嚷就把你打死。''我嚇醒了,一身的冷汗,將裡衣都溼透了。我想這件事,不見得完全是夢,最好能打聽一點訊息出來才好。這事除了

大叔,別人也沒有這大的能耐。〃秀姑笑道:〃樊先生你這樣一個文明人,怎麼相信起夢來了呢?你要知道她現在很享福,用不著你掛念她的。〃家樹道:〃雖然這樣說,可是這是理想上的話。究竟在裡面是不是受虐待,我們哪會知道!況且我這種噩夢,不是做了一天,這裡面恐怕總不能沒有一點緣故!〃秀姑見他那種憂愁的樣子,兩道眉峰,幾乎緊湊到一處去,他心中的苦悶,決不是言語可以解釋的。便道:〃樊先生,你寬心吧。我回去就可以和家父商量的。好在他是熟路,再去看一趟,也不要緊。〃家樹便帶一點笑容道:〃那就好極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