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聲連二連三的在仇池兵中響起,傾刻前那十名仇池兵已有四名栽下地來,後背上都貫有三到四枝弩箭。楊定臉色大變,槍身狂舞,將那箭支一一擋開。他彷彿正同七八個敵人拼殺一般,臂肌高鼓,喝叫不停,只片刻功夫,竟然汗珠盈面。
弩箭在片刻後停去,數十匹馬從那缺口湧入,楊定身邊已經空無一人。那為首一騎瞬間便至,向他一氣刺出十餘槍。楊定方才急舞連擋弩箭,以人力抗機弩,僥是他勇武蓋世,也一時脫力,竟不能硬擋,而只能虛晃一招。他意圖用上粘勁將來襲者的力道卸去,可那人卻熟極地振開,反刺,直指他要害之處。
這是拆演過數十數百次方才能有的敏銳反應,楊定嘆息退開。重重晃動的槍影一去,愈來愈旺的火光中,那雙孤獨的黑眸子從他眼前飄忽而過。“慕容衝!”他喝叫道。但回答他的,卻是反手疾刺的槍刃。兩人再度交手,楊定也分不出精力來發聲,只能在眼中滿是焦灼的詢問。慕容衝的目光卻閃爍著逃開,他不發一言,緊抿的雙唇有如一道鮮亮的傷口。在兩人交手的剎那間,慕容永等人從慕容衝的身後逃遁而去。
楊定含怒再度出手,慕容衝的槍不能控御地被高高振飛,似要脫手飛去。可慕容衝倒底還是握住了,他見慕容永已逃出,便借這一推之力,返身奔出堡去。
方出堡牆,慕容衝乍喝,應聲有人扔了十多支火把到地上,頓時烈焰騰騰,將銜尾追來的馬匹驚嚇得接連後退。慕容永這才發覺原來堡牆缺口上,堆滿了柴草,當是慕容衝有備了。慕容永死裡逃生,又在這火巷子裡跑進跑出,早已是出了幾身大汗,他驚魂甫定,忙問道:“皇上,你是怎麼來的?”
慕容衝“哼”了一聲,道:“半夜醒來,發覺營寨中竟只有三四千人。這些混帳東西全跑來快活了!朕讓人來找你,心裡還是放不下,就點了還能動的二千騎來過來看看。那知快到堡前,撞上派來找你的傢伙。這傢伙嚇得半死,說你正在和人打,怕是要輸了。朕也沒想到是他……好在隨身帶了弩弓來,若是差上半步,你這條小命就算扔在這裡了。”
慕容永聽了也是連叫好險,慕容衝看了一眼他身後,皺眉道:“只留下這幾個了?”慕容永赧顏,道:“是臣領兵無方,他們一入堡,就再也約束不住。仇池兵來時,全無哨位出警,大多死得糊里糊塗,連兵刃都來不及摸到手。”
慕容衝又問:“楊定帶了多少人來?”“不到三千吧?”“不到三千!”慕容衝發怒,道:“你也真夠出息了,不到三千騎,便是出其不意,就能殺得你兵馬盡沒?”慕容永有些囁嚅,可還是極不情願地道:“他手下,無一不是精兵,我們的人,遠遠不及。”
慕容衝也心知肚明自已的兵將都是些什麼貨色,一時不能出聲。想起在楊定軍中的渡過的那兩年時光,練兵佈陣都承他親炙,可如今當真領兵打戰來,卻差不多忘得乾淨。他固然也曉得楊定傳授的,仍是用兵正道,可他們在關中一呆就是年餘,長安固不能入,故鄉又不可回,若再不由他們尋些樂子,只怕早已不成隊伍。想到此處,亦只有嘆息,加鞭逃走。
這一路上楊定在後緊追不捨,有幾次差點被就追上。好在他們二人年來在此地打跑跑,地勢爛熟,總算是驚險萬分的避過,得與高蓋匯合。楊定見他們兵力大盛,也不強攻,自入長安。
慕容衝回到阿房,方才鬆下一口氣來,便召集臣下會議。再三叮囑他們楊定此人果毅善戰,此後不可輕易離城外出。起先燕兵們也拘束了幾日,可讓這些人困在城中無所事事,自然少不得酗酒鬧事吵架打罵。慕容衝連日彈壓,卻是按下葫蘆起了瓢,管不勝管。後來竟有敢搔擾後宮的,貝綾險些讓人欺負了,幸好被慕容永遇上,他惱起來,一氣殺了十多人。本來也沒什麼,不巧其中還有一個偏生是韓延的堂弟,弄得兩邊劍拔弩張,好一個風雨未來,自家先打破了水缸的架式。
軍中漸有怨言,道什麼“不過來了二三千人,又能怎樣,他怕得要死,爺們偏生不怕。”遂私自偷偷出城燒殺劫掠。慕容衝得知,心中冷笑,想道:“讓你們見識一下厲害也好。”於是任由他去。
奇怪的是接連有一個月多,楊定都沒有什麼動靜,於是燕兵更為驕躁,漸漸就和從前沒了兩樣。慕容衝心知必然有些緣故,便讓慕容永與刁雲加緊操練戒備,防著出事。果然不出幾日,便接到段隨遣人傳知,說是他有一千多人突然消失,得親自出城尋找。
段隨上次立了大功,慕容衝扔下他逃走也有些理虧,因此提了他作虎賁將軍,已是與慕容永相當,手下人馬一萬有餘。